如果他看向她的眼神,不是因为她是季婉,而是因为她在某些瞬间,像极了那个早已逝去的女孩呢?
那她这些年来的喜怒哀乐、真心实意,是不是全都成了一场笑话?
这问题一冒出来,她心里就一阵发虚。
她害怕的不是萧亦琅不爱她,而是他爱的根本就不是她。
如果他爱的只是魏羽蔷,那她算什么?
一个复刻的幻象?
一个情感的容器?
一个可以随意填入记忆与期待的空壳?
更可怕的是,搞不好哪天她自己都会信了这个设定。
真的以为自己是转世,活在别人的影子里,当一辈子的替身。
真是气死我了……
她猛地咬住嘴唇。
她不能沉沦,不能迷失,更不能让别人的执念定义她的人生。
她晃了晃脑袋,想把脑子里的念头甩出去。
然后仰头猛灌了一口酒。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她眼角微微泛红。
她需要一点刺激,来冲淡内心翻涌的不安与混乱。
看到季婉要抽回手,萧亦琅顿时有点慌。
他还没等她继续乱想,他就急着开口。
“我对魏羽蔷从没动过半点男女之情。”
声音急促,带着几分颤抖,仿佛生怕说得慢一点,误会就会生根发芽。
“她对我来说,不过是个从小就让我想不明白的人。”
“我总是在意她,是因为我搞不懂她为什么总是若即若离,为什么明明亲近,却又好像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
“所以我才会总是记起她,反复回想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但我从没把她当成恋人,从来没有。”
就算现在心乱如麻,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赶紧跟季婉解释清楚。
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她的感受。
他不能让她误会,更不能让她因为别人的执念而怀疑他们的感情。
他一把攥住季婉的手,指尖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
“所有人都和我说,她是我的妹妹,我得护着她、疼着她,要对她负责。”
“就连她对我表达心意的时候,我也只觉得她是不懂事,是被宠坏了。”
说到这里,萧亦琅又抓起酒杯,一口气喝光。
杯底“咚”地一声磕在桌面上。
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他却毫不在意。
“外面总传我们俩怎么怎么,说什么两情相悦。可我十岁那年就跟着父亲去了西川守边,连年节都难得回一趟家。彼此连近况都毫不知晓,哪来的感情?又从何谈起两情相悦?”
他满脸无奈,眉宇间满是困扰。
“要是她真有难处,想寻我帮忙,这本是兄妹之间理所应当的事,只要她开口,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到底。”
“可她为什么非要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手段?又是设局,又是造谣,把事情搞得满城风雨?她究竟想做什么?又到底在图什么?”
江蓠看着萧亦琅那副难受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心疼。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道理你又不是不懂。欲望一旦过了头,再多的算计也只是在把自己往深渊里推。”
“有些事,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开的。可若心存正念,坦坦荡荡,至少不会迷失了方向。”
萧亦琅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的边缘。
魏羽蔷这一连串算计,不动声色,环环相扣。
不知不觉中,竟把他推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如今的他,进不得,退不得。
“那……我母亲呢?”
他终于再次开口。
“她后来怎样了?这件事有没有牵连到她?有没有人说她什么闲话?”
“放心。”
江蓠语气坚定。
“你母亲一生平安,晚年安详,寿终正寝。你父亲也从未因为那件事跟她闹过矛盾,反而更加敬重她,心疼她。他们俩几十年如一日,相敬如宾,携手到老,恩爱不减。”
“至于那些乱嚼舌根的下人,魏府夫人全按家规处置了。这事后来也被彻底压了下去,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后议论半句。”
“你母亲的名声保住了,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没人敢乱说一个字。”
萧亦琅听完长叹了口气,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话说到这份上,他知道,已经没有啥好再问的了。
三个人就这么坐着,围在木桌前,你一杯我一杯,稀里糊涂地喝了整整四瓶洋酒。
奇怪的是,谁也没醉。
其实,大部分酒,都是江蓠一个人喝下去的。
她可是有名的酒坛子,千杯不倒。
连酒吧老板见了她都绕着走。
她舔了舔嘴唇,眼神亮晶晶的,还想再倒一杯。
正好萧亦琅又开了口,她心里乐了。
太好了,继续问啊!
待会儿回家也好交代。
“那个……祭司,您跟我母亲到底是啥关系?为什么您会知道她那么多过去的事?”
萧亦琅话音刚落,江蓠差点被口中的酒呛住。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扫向萧亦琅,眼中带着一丝错愕。
这小子,长辈的事也敢乱问?
她心底暗自腹诽,手指轻轻擦去唇边的酒渍,神情微凝。
然而,看着萧亦琅那双清澈的的眼睛,她忽然又觉得,这少年或许真不是有意冒犯。
他只是想知道真相,想了解母亲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不过她还是挑了几件重要的说。
“当年我被人追杀,身陷绝境,一路奔逃。那时我毫无防备,夜里在荒野独行,却被暗处埋伏的人一刀刺中左腹。”
“那刀很毒,入肉三寸,血流如注。我只记得当时意识模糊,脚下打滑,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奔,连自己是不是还在逃都快不知道了。”
“我拼了命才逃进北夷王的王宫,心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着他们再狠,也不敢在王宫里当着众人的面行凶。我撑着最后一口气,终于倒在你母亲的宫门口。”
“是她亲自开门,看见我倒在血泊中,二话不说便命人将我抬进去。她懂些医术,亲自为我清创敷药,日夜守在我床前。若不是她救我,那一晚,我就已经死在西北的寒风里了。”
江蓠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恍惚。
“我可不是来邀功的,但你要知道,北夷王最开始打的主意可狠了。”
她缓缓说道,语气里多了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