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场细致入微的“搬运工程”里,便能看出朱有建对下属的培养有多全面:
别以为会维修战车就够了,还得懂物理知识才能算重心、布受力;
以为会用动力锯就万事大吉了,关键时刻还得拿起刨子斧头做木工——
这些平日里不起眼的技能,此刻全派上了用场。
好在朱有建向来得人心,哪怕他提出再离谱的要求,众人也从不质疑,只会埋头努力学习,力求做到最好,这才有了如今一群“全能型人才”围着宝物忙乎的场景。
而朱有建最近心里正琢磨着另一件事:
这一年他翻看史书,发现一个有趣的记载——
历史上征伐东夷的商朝军队,在商朝灭亡后,据说有一支流亡到了海外。
结合他对印第安人的模糊印象,竟觉得他们或许就是殷商人的后裔——
“印第安”不正是“殷地安”的谐音吗?
可问题来了:
商朝即便不算顶尖先进,也有成熟的文明体系,怎么会沦落到后人眼中“野人”的境地?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支有组织的军队,在漫长岁月里丢失了文明的火种?
他越想越觉得好奇,仿佛透过史书的字缝,看到了一段被时光掩埋的迁徙之谜。
这便说得通了:
商朝军队若技能单一,除了打仗啥也不会,失去组织后无法重建文明,最终沦为野人也不足为奇。
吕宋的宋人也是同理——
明明宋朝造船业发达,火器使用已具规模,诸多发明领先时代,可流落婆罗洲的宋人却混得凄惨,被西班牙人追撵,连当地土人都能欺辱;
最大的可能便是丢了匠艺,连基本的兵器、工具都造不出来,空有文化却没了生存根基。
朱有建越想越心惊:
若是大明遭遇强敌,自己被迫带着人逃亡海外,却来不及带走匠人,会不会重蹈覆辙,最终沦落成任人欺辱的“野人”?
这份担忧像根刺扎在心里,让他下定决心要培养“全系人才”——
这并非针对研究院的学者,而是护卫团队、快应队这些贴身力量。
于是,相关的物理知识成了必修课,力学、结构学都得懂;
木工、修缮等手工活也得练,关键时刻能自己造工具;
冶炼钢材虽复杂,但物理知识里的基础原理必须掌握,懂原理才能想办法就地取材。
更别说建房、制衣、种粮食这些生存根本,木工、火器维护、基础制药也得样样涉猎。
他把能想到的技能全编进了《大明军卫训练纪要常识》,至于普通生存手册里的内容,在他看来不过是最基础的皮毛。
甚至连体能与基础战力都不放过:
所有人必须学会游泳,能爬山越岭;
骑马、骑牛这些代步技能不能少;
除了玩得转火器,大刀、长棍、连弩也得会耍,近战远攻都得有底气。
说到底,还是怕死,又想过好日子,更怕哪天落难后被欺负成“野人”。
这份看似严苛的全面培养,藏着的其实是朱有建最实在的生存哲学:
把技能握在自己人手里,才是最稳妥的退路,哪怕真到了绝境,也能凭着一身本事重建家园,不至于丢了文明的火种。
就像此刻众人能靠物理知识算重心、靠木工活做木箱护宝一样,未来真遇变故,这些技能或许就是保命的根本。
如今这股学习技能的风气早已不止军卫专属,重工局的工匠在钻研器械时要学结构原理;
轻工局的绣娘会顺带学基础制衣与缝补,建工局的师傅们把建设知识编成口诀教给学徒,研究院的学者更是带着下属边做实验边补物理常识;
连香泉镇的普通家眷,闲时也会凑在一起学木工、练急救——
朱有建的“全系人才”理念,早已渗透到大明皇庄的方方面面。
另一边,神谕会的欧洲神子与信徒已跟着商船返回欧洲,汤若望则在京城主持修建神谕堂,各地赶来的神父、信徒开始走进乡间传道。
有趣的是,京城官宦勋爵家的二三代子弟,自从开始接受教义学习,也跟着加入了技能培训的队伍。
毕竟皇帝陛下特意叮嘱过:
“出去传教不比在京城安稳,山野乡间、海外异域都有危险,多学些本事,既能护着自己,也能护着信教的百姓。”
于是这些往日里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竟也拿起刨子学做木凳,跟着军卫练基础格斗,甚至学起了简单的草药辨识与包扎。
有人起初觉得掉价,可一想到皇帝说的“传教也是护民,没本事怎么护民”,便也耐着性子学起来。
汤若望看在眼里,暗自感慨:
圣皇的智慧果然不同,看似教技能,实则是让这些未来的“传道者”明白,信仰之外,生存的本领与守护的能力同样重要。
从王宫宝库护宝的军卫,到香泉镇学手艺的百姓,再到京城学技能的贵公子与神父,整个大明仿佛都在一场无声的“生存课”里成长。
朱有建或许没说破,但所有人都隐约感觉到:
陛下要的不只是眼下的安稳,更是让整个大明无论面对何种变故,都能凭着一身本事立住脚跟——
就像那些被小心护在旃檀箱里的宝物,唯有自身够“结实”,才能经得起风浪。
暮色中的东吁王宫残垣下,成排的檀木箱在火把映照下泛着沉润光泽,箱身堆叠得如小山般巍峨,木缝间偶尔泄出的珠光宝气,竟让周遭的血腥味都淡了几分。
张真至捏着软尺的手指浸着汗,在最大的两口木箱前来回踱步——
装着大明界图的木箱长近丈余,卷轴外裹着三层锦缎,边角处露出的绢布泛黄却依旧坚韧;
隔壁的血玉珊瑚箱更是惊人,箱盖未合便能看见珊瑚顶端的殷红纹路,在火光下流转着玉石特有的温润光晕,单是箱体高度便足有两丈高。
“只能用装羊的货厢。”
软尺“啪”地合拢,张真至指着不远处圈着活羊的铁皮货厢,车厢栏板上还沾着一路颠簸的草屑与羊粪,
“这两件宝贝碰不得、叠不得,卸了羊笼正好能容下,垫上毡子还能防震。”
可话刚落音,负责看管羊群的兵卒便急了:
“张大人,这些羊可动不得!
从云南一路赶过来,瘦了快一半,真遇上活僵,还得靠这些活物引开,扔了它们,咱们的血食补给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