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还未褪尽，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像是谁不经意间划开的一道伤口。顾清欢靠在傅斯年怀里，呼吸平稳，却并未真正入睡。
他低头看着她，眉头紧锁。昨夜那一幕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拔不出来，也压不下去。
她没有哭，甚至连一句怨言都没有。可他知道，她的心正在一点点地裂开。
他轻轻起身，怕吵醒她，动作极轻地披上外套，走出阳台。
风有点凉，吹得人心头发冷。
悦薇昨晚的信息还留在手机里：“清欢，你真的不在意吗？”
他替她回了句“她在乎，只是不说。”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傅母发来的消息：“别再让她来家里了。”
他闭上眼，喉咙发涩。
这一夜，他输得很彻底。
顾清欢醒来时，房间里只剩她一人。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和一张纸条：早餐在厨房，我先去公司。
她拿起纸条，指尖微微发颤。
不是怪他没等她，而是明白，他已经知道她昨晚听见了那些话。
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门，阳光落在脸上，暖得有些虚假。
刚进公司，就听到茶水间有人低声议论。
“听说傅母已经下最后通牒了，要是傅总还不放手，就要断他的经济支持。”
“那顾清欢呢？她还想赖在傅氏？”
“她能有什么办法，又不是傅家的人。”
“要我说，她就是命太硬，连傅母都容不下她。”
她站在门外，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往前走，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悦薇迎上来，欲言又止，“清欢……”
“我没事。”她笑了笑，语气轻松得不像自己，“工作要紧。”
悦薇咬住唇，没再劝。
会议室内，气氛压抑。
傅斯年坐在主位，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冷淡：“项目进度汇报。”
没人敢多说话，只有投影仪上的数据一页页翻动。
散会后，助理小心翼翼地靠近，“傅总，关于傅母那边……”
“不用管。”他打断，“继续推进清欢的设计方案。”
助理点头退下，心中却清楚，这件事远没那么简单。
傅斯年望向窗外，视线穿过层层高楼，落在顾清欢所在的楼层。
他知道她今天来了公司。
但他不敢去找她。
不是不想，而是怕看见她眼里的疲惫。
下午三点，设计部传来一阵骚动。
顾清欢的新系列被临时撤下展览名单。
她走进会议室，看到通知邮件时，神色平静。
负责人支吾半天，“顾小姐，这个决定是董事会的意思。”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负责人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问：“你不生气？”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如水，“生什么气？既然董事会认为不合适，那就换掉好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背后一片窃窃私语。
“她怎么这么冷静？”
“说不定早有准备。”
“也可能是撑不住了。”
没有人知道，她只是累了。
下班时，天空飘起细雨。
顾清欢走出写字楼，撑开伞，独自走在街道上。
她喜欢这样的天气，至少雨水可以掩盖一些情绪。
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清欢！”
她回头，看见傅斯年大步追来，西装已经被雨水打湿。
“你怎么出来了？”她皱眉。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撤了你的作品？”他声音低沉，带着怒意。
她怔了怔，“告诉你又能怎样？你母亲不同意，董事会也不会让步。”
“我可以让他们改主意。”他握住她的手，“只要你愿意。”
她轻轻抽回手，“我不想让你为难。”
“我不是为难。”他急切地说，“我只是想保护你。”
“可你有没有想过，”她抬头看他，眼里有光，却不再炽热，“有时候，保护也是一种伤害。”
他愣住。
“你为了我对抗全世界，可我呢？”她苦笑，“我能为你做什么？除了让你一次次站在我这边，我还能做什么？”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不想做那个让你失去一切的女人。”她轻轻说，“我不值得。”
“你说什么胡话！”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你当然值得。”
她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却觉得越来越遥远。
“傅斯年，我真的很累。”她声音轻得像风，“我不知道我们这样坚持下去，到底是为了爱，还是为了赌一口气。”
他收紧手臂，“这不是赌气。”
“那是为什么？”她终于抬起头，眼里有泪，却没有落下，“因为你妈不会接受我，你爸也不表态，公司上下都在看笑话，而我……只能站在原地，等着你一次次替我出头，替我争斗。”
她的眼泪终于滑落，却很快被雨水冲走。
“我不是铁做的，也不是石头心。”她声音哽咽，“我也害怕，也委屈，也想要一个不用让我担心的未来。”
他心疼得几乎窒息。
“给我一点时间。”他沙哑地说，“我会解决这一切。”
“可我不想再等了。”她缓缓摇头，“我已经等得太久了。”
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要放弃我？”
她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没有放弃你，我只是……开始怀疑，我们能不能走到最后。”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回到家，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睡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节目很无聊，她却看得入神。
门铃响了。
她以为是傅斯年，没起身。
门开了，是悦薇。
“你怎么来了？”她惊讶。
“我来看看你。”悦薇走进来，盯着她看了几秒，“你真没事？”
“我看起来像有事吗？”她笑着反问。
悦薇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清欢，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很难受。”
她没否认，只是淡淡一笑，“我只是突然明白了，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悦薇握住她的手，“所以你就放弃了？”
“我没放弃。”她望着窗外的雨，“我只是……不想再逼他了。”
悦薇沉默。
良久，她问：“你还爱他吗？”
她愣住，然后轻声说：“爱啊。”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说了又能怎样？”她转头看向好友，“让他继续夹在我们之间痛苦吗？”
悦薇无言以对。
第二天一早，傅斯年出现在她家门口。
她打开门，看见他眼下的青黑，心头一颤。
“你昨晚没回家？”
“我在你楼下坐了一夜。”他声音嘶哑，“我想等你开门。”
她愣住。
“清欢，我求你别放弃。”他握住她的手，“我一定会让我妈接受你，一定。”
她看着他，眼眶泛红。
“可我不想你再为我拼命了。”她哽咽，“我不想你成为那个背叛家庭的人。”
“我不是背叛。”他坚定地看着她，“我只是选择爱。”
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就在她即将扑进他怀里时，手机响了。
是父亲的来电。
她看了一眼傅斯年，接了起来。
“清欢，你奶奶病重，现在在医院，你快回来一趟。”
电话挂断，世界骤然安静。
她脸色苍白，嘴唇颤抖。
“发生什么事了？”傅斯年紧张地问。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得像梦呓，“我奶奶病重，我要回老家。”
他点头，“我陪你回去。”
她却摇头，“这次，我自己去。”
说完，她抓起行李箱，拉开门。
“清欢——”
她回头，眼里有泪，却没有停下。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窗外的雨还在下，像一场永远不会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