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的雨声彻底停了，洛倾颜指尖还搭在播放键上，屏幕显示“4.7万”播放量，评论区不断跳出新留言。她没关手机，只是轻轻合上盖子，放进包里。那支钢笔静静躺在内袋，笔帽微松，水晶表面浮着一层极淡的光，像被夜风拂过。
车窗外的灯火一晃而过，广播里的主持人还在说着“情绪价值”“真实共鸣”，顾逸尘抬手调低了音量。洛倾颜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觉得，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热搜预览弹了出来——“#十年等一扇门 营销过度？”底下挂着几条评论截图，语气尖锐：“又是老套深情男主人设”“主角连眼神都是演的，看得尴尬”。
她没点进去，只是把手机翻了个面，屏幕朝下压在腿上。
“怎么了？”顾逸尘察觉到她的动作。
“没什么。”她笑了笑，“就是有人觉得，我们太认真了。”
他没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车驶入高架，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乱了她一缕发丝。
回到家，洛倾颜把包放在玄关柜上，钢笔滑出一角，水晶的光微微一颤。她没在意，换了拖鞋走进厨房，烧水泡茶。肉桂的香气慢慢散开，她倒了两杯，一杯放在客厅茶几上，另一杯轻轻推到顾逸尘手边。
他正低头看手机，眉头微锁。
“你看了吗？”她问。
“看了。”他声音很轻，“数据预热不错，但评论区……不太对劲。”
“有组织的。”她说，“不是普通观众的反馈节奏。”
他抬眼，有些意外。
“我刚才翻了几条高赞差评。”她坐到他旁边，“用词太一致，情绪太整齐，像是同一套话术模板发出来的。”
他沉默片刻，把手机递给她。一个影视营销群的聊天记录截屏，匿名发言写着：“#十年等一扇门 炒作过头，安排三波反向测评，主打‘虚假深情’标签。”
洛倾颜盯着那句话，忽然笑了：“原来我们认真做点东西，反而成了‘炒作’。”
顾逸尘看着她，没笑。他伸手，把茶杯往她那边推了推：“喝点热的。”
她点头，捧起杯子，暖意从掌心漫上来。包还在玄关，钢笔的光却忽然又亮了一瞬。她心头一动，走过去取出笔，轻轻旋开笔帽。
水晶泛起浅灰色的光晕，像雾蒙蒙的清晨。
“焦虑。”她低声读出，“压抑……还有，责任感过载。”
她怔了怔。这不是她第一次用笔感知他的情绪，但第一次看到这么重的灰。
她没说话，回到沙发，把笔放在两人之间的空隙。光晕安静地流转，像在呼吸。
“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刚才在车上，我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太理想了。”
“怎么？”
“我们想让人听见沉默里的爱。”她望着茶杯里晃动的倒影，“可有些人，只想听见尖叫。”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所以才更要发出去。”
她抬头看他。
“如果所有人都只做安全的东西，那谁来做想做的？”他声音很稳，“我们不是为了讨好谁才拍这部剧的。”
她眼底微微一热。
手机又震了一下。宣传团队发来最新数据：预热视频点击破百万，但负面评论占比从3%升到18%，且集中在“演技浮夸”“剧情拖沓”“情感绑架”三个标签。
“他们想让我们慌。”她轻声说。
“那你慌吗？”
她摇头：“我只是心疼你。”
他一愣。
“你嘴上说不怕，可笔都知道。”她指尖轻轻碰了碰钢笔，“它在替你说话。”
他低头看着那支笔，忽然笑了：“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它不是多管闲事。”她认真看着他，“它只是不想你一个人扛。”
他没再笑。良久，他低声说：“我怕的不是差评。是怕你的心意，被当成笑话。”
她心头一紧。
“这部剧是你一点点抠出来的。”他声音低了些，“每一个镜头，每一句台词，都是你想说却没来得及说的话。我不想它被曲解。”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他没动，任她靠着。
“要不……”她忽然说，“我们再听一遍？”
“听什么？”
“那三段音频。”
他顿了顿，点头。
她打开手机，点开第一条。雨声缓缓落下，城市背景音里夹着轻微的呼吸。然后，那句提问响起——
“你也有过，站在一扇门前，却不敢推的时候吗？”
声音在客厅里静静回荡。窗外风停了，楼下的车流也仿佛慢了下来。
第二段开始。匿名声优低沉地念着：“他站在她家门口，手抬起来，又放下。钥匙插进锁孔，又抽出来。最后，他转身走了。十年后，她才知道，那天他带了戒指。”
洛倾颜闭上眼。
第三段。
“他在她睡着时，轻声说：‘我怕醒不来。’
可第二天，他还是早早起床，煮了她爱喝的粥，轻轻放在桌上。”
声音结束，客厅陷入安静。
钢笔忽然轻轻一震，水晶泛起微光，不再是灰，也不是粉，而是一种温润的暖色，像晨光初照。
洛倾颜睁开眼，看着那支笔。
“它在跳。”她轻声说，“像心跳。”
顾逸尘低头看着她，然后伸手，覆上她的手背。
“那就让它听着。”他说，“我们的心跳。”
她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手机又震了一下。宣传组发来消息：“平台算法调整，首轮推送可能延迟十二小时。”
她看完，没急着回。
“他们想打乱节奏。”她说。
“那就换个节奏。”他平静地说，“我们不争第一波流量。”
“那争什么？”
“争耐心。”他看着她，“争愿意听完一句话的人。”
她笑了，眼角有些发湿。
“你知道吗？”她忽然说，“我刚才试着用笔回溯你今天开完会后的状态。”
“然后？”
“它没回溯。”她看着笔尖，“它只是亮着，像在……储存什么。”
他凝视着那支笔，低声道：“也许它在学着，不只是看过去。”
“那它以后能看见什么？”
“未来。”他握紧她的手，“我们还没说出口的话。”
她心头一动。
窗外，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远处一栋写字楼的LEd屏上，正滚动着一条广告，画面一闪而过，隐约是“十年等一扇门”几个字，但下一秒就被某品牌饮料的促销信息覆盖。
她没在意。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一条私信跳出来——
“我是那天在走廊听到场务聊天的观众，我发了朋友圈，前女友回了一句：‘我也听见了。’”
她没截图，只是把手机轻轻放在茶几上。
钢笔静静地躺着，水晶的光微微起伏，像在回应某种无声的频率。
顾逸尘靠在沙发上，闭了会儿眼。她看着他，忽然伸手，把他的外套拉上来一点，盖住肩膀。
他没睁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低头，看着那支笔，忽然低语：“你说，如果我们没做这部剧，现在会怎样？”
他睁开眼，转头看她。
“那你还会遇见我吗？”她问。
他没回答，只是伸手，将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指尖温热，动作很轻。
她望着他，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钢笔的光，忽然亮得像一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