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尘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掌心温热，指腹轻轻压了压她脉搏跳动的位置。洛倾颜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在她包里响了起来，铃声短促而固执。
她抽回手，从包里取出手机。来电显示是“星辰印务”，那个她反复确认过三次交付时间的印刷厂。
“喂？”她接起，声音还带着方才离开工作室时的柔软。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干涩的声音：“洛小姐，很抱歉……我们的主印刷机突发故障，核心组件烧毁，维修至少需要48小时。”
洛倾颜的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包带在她掌心勒出一道浅痕。“可我们约定的是后天交付。”
“我们也急。”对方语气焦灼，“但设备现在完全停摆，没有备用机可以承接这种带浮雕烫金和特种纸的工艺单。实在抱歉，您得另想办法了。”
她没说话，目光缓缓抬起，正对上顾逸尘的眼睛。他站在她身侧，西装笔挺，眉宇间还残留着方才那一幕的温柔，可当她眼神一颤，他的神情立刻变了。
他伸出手，她会意，将手机递了过去。
顾逸尘接过，只听了几句，便沉声问：“有没有同行可以紧急转单？我们愿意支付三倍加急费。”
对方沉默两秒：“顾总……不是钱的问题。这种工艺要求高，排期都满了，没人接得了三天内出五百份的单子。”
电话挂断后，车内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细微的气流声。
顾逸尘把手机还给她，指节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一下。“还有三天。”他说，“第一批宾客名单必须在这周寄出。”
洛倾颜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喜帖的设计图还开着——右下角那朵野花，是她一笔一笔画上去的，指尖滑过时，能摸到微微凸起的纹理。她曾觉得，这张纸会像他们之间的许多细节一样，安静地承载着只有他们才懂的温度。
可现在，它卡在了机器故障的缝隙里。
“我来联系别的厂。”她说，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顾逸尘点头，发动车子。车载屏幕亮起，导航自动跳转回公司方向。他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行政部的电话：“查一下集团合作名录里，有没有能做高端婚帖的印刷商，工艺要求和交付时间发你邮箱。”
洛倾颜也打开通讯录，从“婚礼筹备”文件夹里翻出之前咨询过的几家本地印刷厂，一家家打过去。
“工艺做不了。”
“排期到十天后。”
“加急单最少五天，您这设计太复杂。”
八通电话，八次拒绝。最后一通挂断时，她把手机反扣在腿上，闭了闭眼。
窗外天色渐暗，路灯一盏盏亮起，映在车窗上，像被拉长的星点。
“来不及了。”她轻声说。
顾逸尘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将她耳边一缕散落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他的动作很轻，却让她鼻尖一酸。
可她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重新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今天在工作室拍的设计稿照片。设计师的手绘草图、那条细银链、还有夹在稿子里的名片——背面画着一朵小小的野花，字迹清秀：“林间设计·定制事务所”。
她忽然想起什么。
“逸尘，”她转过头，“那位设计师说过，他们公司不是独立接单的，而是整合资源做项目。她说……‘我们背后有完整的创意产业链’。”
顾逸尘的目光从前方道路移向她。
“她提过，很多跨界合作，比如珠宝与空间设计、装置艺术与品牌叙事，都是内部协作完成的。”洛倾颜语速渐快，“既然他们能协调熔金、手作、镶嵌，那……会不会也认识靠谱的印刷厂？”
车内安静了一瞬。
顾逸尘嘴角微扬，是那种她熟悉的、被她突如其来的灵光逗到的笑。“所以你是想，借一条产业链，救一张喜帖？”
“不行吗？”她挑眉，“反正现在也没别的路。”
“不是不行。”他顿了顿，“是这主意，挺像你。”
她笑了，指尖滑到名片照片上，放大，记下那个私人号码。
车子缓缓停进她小区楼下，夜风从车窗缝隙钻入，吹动她裙摆一角。她盯着手机屏幕，通讯录里那个号码已经输入完毕，指尖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按下去。
“要现在打吗？”顾逸尘问，声音低低的，像晚风掠过树梢。
她点头，又停下，深吸一口气：“如果他们也帮不了呢？”
“那就再想下一个办法。”他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掌心温热，“但现在，先打。”
她看着他，终于按下拨号键。
电话接通前的等待音滴答响起，一声，又一声。
她盯着屏幕，呼吸放轻。顾逸尘的手仍覆在她的手上，纹丝未动。
第一声铃响。
第二声。
第三声。
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忽然想起下午设计师将那枚金属心核放进熔炉时，说的那句话：“有些东西，烧一烧，反而更结实。”
电话还没接通。
她盯着屏幕，心跳随着铃声一并起伏。
第四声铃响。
车窗外，一对年轻情侣牵着手走过，女孩笑着说了什么，男孩低头看她，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第五声。
她的指尖微微发烫。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您好，林间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