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倾颜推开公寓门时，包里的钢笔轻轻一震。她没急着拿出来看，只是把鞋脱得整整齐齐，像在安抚某种隐秘的期待。半小时前，顾逸尘回了她那条“想谈谈我们的以后”的消息，只两个字：“好啊。”语气轻快得不像刚经历过一场冷战。
她换了件柔软的米白毛衣，把那支复刻笔放进包里，又拿出来，最后塞进外套内袋。指尖擦过笔身，冰凉的金属泛着温润的光。她忽然笑了，自言自语：“你紧张什么，又不是去谈判。”
餐厅是他们常去的那家屋顶花园，玻璃穹顶下悬着几串暖黄灯串。顾逸尘已经到了，正低头翻菜单，听见脚步声抬头，目光落在她外套口袋鼓起的一角。
“你带它来了？”他问。
“带什么？”她坐下，装傻。
他没拆穿，只是伸手，从她口袋里轻轻抽出那支复刻笔，放在桌上，和她带来的古朴钢笔并排。两支笔静静躺着，像一场无声的对话。
“我以为你会把它留着。”她说。
“我试过了。”他顿了顿，“放在抽屉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后来发现，不是笔重要，是它代表的那个‘你在想着我’的状态。”
她低头搅了搅刚端上来的柠檬水，气泡一串串浮上来，像某种未说出口的情绪在冒泡。
“昨天你说‘一起写’。”她抬眼，“我想，我们能不能不只是写今天，也写以后？不是那种‘五年计划’，而是……比如，我们怎么不让工作吃掉所有时间，怎么记得给彼此留个位置。”
他没立刻接话，而是把复刻笔转了个方向，让笔尖对着灯光。光斑在桌面上晃了一下，像一颗微小的星。
“我怕。”他忽然说，“怕我们越规划，越像在完成任务。以前我爸妈也是，每年列家庭旅行计划，最后全都泡汤。不是不想去，是总有人‘牺牲’。后来，连提都不提了。”
她点点头，没打断。
“我不是不想认真对待。”他声音低了些，“我只是……更习惯用行动。比如推掉会议，比如等你十二分钟。”
“可我也想让你知道，我愿意提前说。”她轻声说，“不是补偿，是想和你一起安排。就像我们收藏纪念日那样，把重要的事，提前圈出来。”
她翻开随身带的笔记本，一页手绘的时间表摊开在灯光下。横轴是月份，纵轴是“专属时刻”，每个格子里画着小图标：一杯咖啡、一场电影、一次短途出行。最上方写着：“我们的一百个重要时刻”。
“不一定要多隆重。”她说，“就是每月至少两个时间，我们提前定好，谁都不能改。其余的，随缘。你觉得呢？”
他盯着那页纸看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她没催，只是把柠檬水推到他手边。
翻页时，一张旧电影票根从纸缝里滑落，轻轻飘到桌面上。
他捡起来，看清上面的字迹后，手指顿了顿。
“这是……我十年前那场创业分享会？”
她没否认。
“那天我翘了课，坐了两个小时地铁去听。”她笑了笑，“你讲完后，有个女生冲上去要微信，你笑着说‘抱歉，我在等一个人’。其实你根本没等，但那句话，我记到现在。”
他沉默片刻，把票根轻轻夹回她笔记本的夹层。
“原来你早就开始写我们的未来。”他说。
她心跳快了一拍。
“所以现在，换你一起写。”她看着他，“我们可以有弹性，可以调整，但不能没有方向。我不想再靠这支笔知道你难不难过，我想和你一起决定，明天去哪。”
他终于笑了，眼角微微弯起。
“那如果我说，我想试试每季度三个‘必须兑现’的日子？生日、纪念日，还有一个……随机惊喜日。”
“我喜欢。”她眼睛亮起来，“那我提议，再加个‘双周生活会’——每两周，我们聊聊最近忙不忙，累不累，有没有觉得被忽略。不是检讨，是同步。”
“听起来像公司例会。”
“但主持人是我。”她眨眨眼，“你可以打瞌睡，但我一定会掐你。”
他低笑出声，抬手点了点她鼻尖。
“成交。但有个条件——你得先把这支笔的‘情感洞察’功能关了半小时，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
“那你肯定猜错。”她故意板脸，“我现在在想，你上次请我吃的那家日料，老板是不是偷偷换厨师了。”
“不可能。”他皱眉，“那家三文鱼我一直觉得太肥。”
“你看！”她笑出声，“你连这个都记得？”
“不是记得。”他看着她，“是每次和你吃的饭，我都尝得很认真。”
她忽然安静下来，指尖轻轻抚过钢笔上的淡粉色水晶。它正微微发亮，但她没看。
“顾逸尘。”她轻声说，“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我其实……比你想象中更早认识你，你会觉得奇怪吗？”
他抬眼，目光沉静。
“奇怪倒不会。”他顿了顿，“但我会想知道，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她没接话，只是把笔记本合上，指尖在封皮上轻轻划过。
车来的时候，他替她拉开车门。她坐进后排，把笔记本抱在怀里。车窗映出两人靠得很近的影子，像一幅未完成的画。
她悄悄从包里取出钢笔，在笔记本空白页写下一行小字：“他开始问‘早就认识’了……是时候准备坦白了吗？”
笔尖落纸的瞬间，水晶忽然泛起一丝极淡的金光，像晨曦初照的湖面，转瞬即逝。
她合上本子，抬头看向窗外。路灯一盏盏掠过，光影在她脸上流动。
顾逸尘坐进副驾，回头看了她一眼。
“下次生活会，你准备第一个议题是什么？”他问。
她刚要开口，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瞥了眼，是工作群的新消息。
她没点开。
“第一个议题。”她把手机倒扣在腿上，直视前方，“是你为什么总在我说正事的时候，突然问这种让人答不上来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