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是赛林给我的启示。”卡妃喂好了婴儿，单手整理好衣服后，抱着婴儿，一边哄睡，一边来到沙盘另一边，“他邀请过我，说我跟他可以创世纪。也是从他的话里，我确信了我们跟你们的内里是完全不同的……”
“赛林吗。”
“几次正面直接对上，怎么说呢，只要我上前线，他就会出现。”
“这样啊……那你怎么跟他说的？”
“还能怎么说，拿炮对轰呗。”
“噗呲——”
看见卡妃摆手理所当然的说出“对轰”一词，白莫邪忍不住喷了。
卡妃也不禁莞尔，小婴儿此时又昏睡了过去，卡妃把他放回婴儿床后，道：“对了，我这里没什么好招待，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你也看不上吧……”
“不会，这就是你的晚饭吗？黑糊糊是什么？是不是冷了？打扰你吃饭了。”
“黑糊是地扒扒为主熬制的一种淀粉粥，给点盐就还行，但其实我个人觉得放糖会更好吃点，只不过你知道，糖，现在连我都很难能拿到了，三、四年前还能给孩子们随便吃糖来着。”
卡妃边说边走道了另一张桌前，端起餐盘里装地扒扒粥的铁饭碗，放到了墙边的暖气片上。
白莫邪看着她熟练又理所当然的操作：“这样就保温加热了是吧……每天晚餐就一盘三样是吗，面包、粥、咸菜，还有一杯……”
“一杯清水……现在能喝上干净的饮用水都是特权了。”卡妃一手扶着军用铁碗，一手用勺子搅了搅粥，“照以前来，应该用茶水、咖啡招待一下的。”
“1388年，刚轨道轰炸完那会儿，我能随便在街上找到咖啡店、酒馆，菜单，没怎么变少的样子啊。”
“我不知道你这十年怎么过的，但物资储备……香菜辛香料可不是战备物资啊。”
“……嗯，确实，我很久没有去过‘正常’城市了。”
“我知道，我知道，常识还有伦理道德，我们都在不同的航道上。”
“所以关于克洛佩特罗什么的，就大大方方直截了当都跟我讲了？”
“算是吧。”卡妃端起粥吃了起来，“这个末日的世界，头两年还好，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毕竟有过核弹、洲际导弹，尘埃，天空消失的经验，但……”
“但后来物资供应断掉，末日又看不到尽头，结果就……”
“嗯，指不定明天人就死了，及时行乐吧，尤其是前线军中，战士一有休假的机会都会比较……嗯，比较放纵，男女都一样，也不只限于部队，后方村里城里啊，更乱，得军队上街维持秩序。”
“虽然你说的很委婉，但世界末日嘛，最后疯狂一把，人之常情吧。所以，社会道德水准就降到了零吗……”
“差不多，生物学上，面对极端环境，会趋向于多生来应对，这是本能……这种理论你们绝对有的吧。”
“嗯，基本的生物学研究。”
“其实……老实说吧，理由再怎么充分、正确，科学，外面找男人，还生了孩子……别说传统道德了，放十年前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会这么做……”
“疯狂年代。”
“一开始以为你会说教一些什么的。”
“怎么会，一开始你自己都说了嘛，我们有各自的‘常识’……各种前千百怪的社会形态我都有见过，承认宇宙的多元，尊重、理解。”
“哎。为了辩驳。松了一口气，但……其实我是想让你教训我的，回不到过去了啊。”
“我想到我们世界的一句老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肚子都填不饱，‘人’就变回野兽了。”
“野兽吗……确实啊，不做点什么，很不安，焦躁……就比如说现在，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后啊，人轻松不少……能说这些事的人，根本没有啊。”
“关于人种的事情，是故意问的吧。”
“没错，身居高位后的本能了吧，你们不介意改造，提升异星智慧人种基因基础的吗？”
“为什么要介意？”
“我们外星学者的研究，野兽，丛林法则，跟我们和凯联当初一样，生存空间竞争，发现就要毁灭。”
“专门找人进行了研究？”
“提尔斯军啊！还有那边的机动兵器技术，哈泰貅、貔泰蒙，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吧！对外星存在的研究，早都开始了，我只是有能力触及到这些内容了而已。”
“这样啊……你说的情况，是当宇宙是有限的，时空存在终结的情况，那么各个星球，文明之间那就只能是‘零和博弈’了——你占有更多资源，那别人资源就会变少，这样就只会存在高烈度争夺了——这其实就是把生态行星上的经验放大到了全宇宙，你看，不走出星球，不说别的，土地资源就绝对有限，你们旁约跟凯联只能弄死一方，而胜者过个几十，百来年，内部又会分裂出互相争夺的力量来，无限循环争斗、争夺下去。”
“只能走出去啊。哎。”卡妃望着手上的黑粥，“……所以，你最开始的‘后悔’是这一层吗。”
“你觉得幸福就行了啊。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知道魏什么而活，就能忍受……”卡妃重复了一遍，“挺有道理的。确实是这样。完全不辛苦，那是骗自己，但要说完全没有满足感的话，那也是假的……支配、权利，还是在已知的世界才有感觉。”
“这句话是我妻子跟我说的……我在拜媞塔时间有点久了，觉得对不住她，她就这么跟我说的……”
“这样啊，嗯……说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确实像是流落的，捡贡品吃。”
“是啊，落难，偷吃神殿贡品……”
“那么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嗯。”
“这样啊……最后能让我抱一下吗？”
“嗯。”
“谢谢。”卡妃把粥放回暖气片上，走到白莫邪身边，轻轻拥住，轻轻念叨，“跟我的青春告别了……”
白莫邪静静站着：“能尝尝地扒扒吗？这种阴生农作物，我很少见，也就是蘑菇、真菌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