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宁的脸一下子白了。
她猛地用力,挣脱开了谢淮野的手。
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因为愤怒。
她挺直脊背,直视着慕婉晴,坚定地开口道:
“是的,慕小姐消息很灵通,我确实从小在青山观长大,跟着师父修行。”
“我师父是世上最好的人,青山观是我的家,这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我以此为荣。”
她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包括身旁的谢淮野,只低声道: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她转身就朝着露台的方向快步走去。
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
谢淮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慕婉晴和顾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宴宁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关于她过去的不尊重的言论。失陪。”
“啊,这就走了?我们都好久没见啦。”
顾琛伸出手,还想再留谢淮野一下。
但谢淮野没理他转身就走了。
“呵……”
慕婉晴则冷笑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
宴宁一口气走到阳台。
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她心头几分闷气。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这条紧身的礼裙,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裙子勒得她喘不过气,就像现在的贵族生活一样。
她还是怀念在青山观的日子。
道袍宽松,山风自由。
“宴宁,你没事吧?”
谢淮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宴宁没回头,手指攥紧了冰凉的栏杆。
“谢淮野,你今天带我来晚宴,说我是你的未婚妻,然后让我被一群人指指点点,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在夜风里有些发颤。
谢淮野愣了一下,急忙解释:
“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不要乱说了,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
“周全?”
宴宁猛地转过身,眼睛发红,“你明知道我从小在道观长大,跟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人不一样。”
“他们说我攀高枝,说我土气,说我是乡下来的野道士,你说一句警告就有用了吗?”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了:
“我再说一次,我配不上你谢大少爷,这婚约迟早要解除,请你别再跟人说我是你未婚妻了!”
谢淮野上前想拉她的手,被她狠狠甩开。
“宴宁,别这样,给我个机会弥补……”
“弥补什么?”
宴宁打断他,后退一步,“补我一件更贵的礼服?还是下次宴会上帮我说更多好话?谢淮野,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她说完,扭头就往外走去。
谢淮野追上来:“我送你回去!”
“用不着!”
宴宁头也不回,“我叫车回自己家,不劳您费心。”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宴宁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霓虹灯照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谢淮野,你最清楚。”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在道观从小捉鬼驱邪,什么夜路没走过?比起你们这圈子的明枪暗箭,荒山野岭反倒安全得多。”
这句话像记耳光甩在谢淮野脸上。
他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宴宁拦了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宴宁离开后,谢淮野失魂落魄地离开宴席。
独自回到谢家豪宅。
客厅灯火通明,谢恒正坐在沙发上。
见他一个人进来,有些惊讶。
“咦?”
谢恒朝儿子身后张望,“宴宁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谢淮野扯开领带,声音低沉:
“晚宴上,我那几个朋友说话阴阳怪气,嘲讽她,她生气了,自己走了。”
“糊涂呀!”
谢恒一拍大腿,“小姑娘脸皮薄,那种场合你怎么能不护着她?下次直接当面怼回去,听见没?”
“知道了,爸。”
谢淮野烦躁地抓头发,“可现在人都走了,我怎么办?”
“气话你也信?”
谢恒瞪他一眼,“这时候正需要你追上去哄,你倒好,自己跑回来了?”
这时,管家匆匆进来,拿着手机:
“少爷,刚苏家刘管家来电话,说宴宁小姐没回去。”
“什么?”
谢淮野猛地抬头,“没回家?”
这么晚了,她能去哪?
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
谢恒立刻站起来:“快去找!这半夜三更的,出事了怎么办?”
谢淮野抓起车钥匙就冲出门。
引擎轰鸣,车子疾驰而出。
他去哪儿找?
宴宁在城里除了苏家,几乎没有熟人。
突然,一个地方闪过脑海——青山观。
对,一定是那里。
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谢淮野一打方向盘,转向城郊。
……
夜色深沉,青山观更显破败。
宴宁坐在道观门口的石阶上。
晚风吹起她散落的发丝。
昂贵的礼服外,她随意套了件宽松外套,手里拎着一罐啤酒。
这是她上山路上买的。
第一口呛得她咳嗽,但现在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道观院里杂草丛生,殿门歪斜,到处是灰尘。
自从记者会后道观被归还,她一直没空回来整理。
可现在坐在这里。
闻着熟悉的香火味混杂着草木气息,她突然很想留下。
放下苏家的一堆烦心事。
放下那个不属于她的豪门世界。
就像从前一样,一个人,自由自在。
酒意上头,鼻子发酸。
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
这时,一束车灯由远及近,猛地刹停在观外。
车门砰地打开。
谢淮野急匆匆下车,一眼就看到了门口那个蜷缩的身影。
他快步走过去,脚步声惊动了宴宁。
宴宁抬起头,醉眼朦胧中看见男人焦急的脸庞。
她愣了愣,随即扭过头:“你来干什么?”
谢淮野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手中那罐啤酒。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立刻脱下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单薄的肩上。
“穿这么少,会感冒的。”
宴宁肩膀一颤。
下意识就想挣开来,却被他温热的手掌轻轻按住。
掌心传来的温度熨帖着她微凉的肌肤。
让她一时忘了动作。
“对不起。”
谢淮野的声音低沉得像是浸透了夜色。
“今晚是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带你去那种场合,更不该……让别人那样欺负你。”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某种苦涩:
“看到你一个人这样,我这里……”
他抓着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左胸口,“很难受。”
宴宁指尖一颤。
触碰到他衬衫下坚实而急促的心跳。
像是被烫到一样想缩回,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她咬住下唇,偏过头不去看他。
怕一看,强撑起来的硬壳就会碎掉。
谢淮野蹲下身,与她坐在石阶上的身影平视。
目光灼灼,不容她逃避。
“但是宴宁。”
他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了一丝恳求:
“你说要解除婚约,这件事,我绝不同意。”
“你凭什么不同意?”
宴宁猛地转回头,红着眼睛瞪他,“我们本来就不该有关系!”
“就凭……”
谢淮野深吸一口气。
那双深邃难辨的眼眸此刻清澈见底。
里面只盛着一个她。
他微微收紧了握住她的手,沉声道: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