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崔琰站在家门口深吸一口气。屋内飘出炖肉的香气，母亲肯定又做了他最爱的红烧排骨。他摸了摸书包里那张省城二类重点高中入学考试通知。
前几天把期末考试成绩发给那边高中后，起初那边不太愿意。崔琰又把自身的情况说明后，教务处觉得崔琰是个苗子。让他年后过来参加入学考试，虽属同省，但两地教育质量还是有差距，根据考试成绩决得是否接受崔琰转学。
纸张边缘已经被他摩挲得起了毛边。
\"琰琰回来了？\"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洗手吃饭，今天你哥也回来了。\"
崔琰应了一声，把通知书塞进书包最里层。客厅里，父亲正在看新闻联播，哥哥崔琛坐在一旁削苹果，长长的苹果皮垂落到垃圾桶里，完整得像条红色的蛇。
\"考得怎么样？\"崔琛头也不抬地问，手里的水果刀闪着冷光。
崔琰放下书包，从里面抽出成绩单：\"年级第二十二。\"
父亲立刻转过头，连新闻里正在播报的洪灾消息都不管了：\"多少？\"
\"年级第二十二。\"崔琰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大了些。
崔琛手里的苹果皮断了。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你上次还是七十八名。\"
\"运气好。\"崔琰轻描淡写地说，但心跳如擂鼓。他知道这份成绩单是他计划的关键。
母亲端着红烧排骨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我就说琰琰聪明，只是以前不用功。\"她放下盘子，用围裙擦了擦手，\"快吃饭吧，今天特意做了你爱吃的。\"
饭桌上，父亲地给崔琰夹了块排骨：\"保持这个状态，考个好大学没问题。\"他的语气里带着崔琰多年未听到的赞许。
崔琰低头扒饭，排骨的酱汁混着米饭，却尝不出任何味道。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会打破此刻难得的温馨。
\"爸，妈，\"他放下筷子，声音有些发紧，\"我想转学到省城一中读高二。\"
饭桌上瞬间安静下来。崔琛的筷子停在半空，一块茄子掉回盘子里。父亲皱起眉头，母亲则放下了正在盛的汤勺。
\"为什么突然要转学？\"父亲的声音沉了下来。
崔琰盯着自己碗里的米饭：\"省城教学质量更好。\"
\"说实话。\"父亲的手指敲击着桌面，那是他生气的前兆。
\"这就是实话。\"崔琰抬起头，迎上父亲的目光。他知道父亲最讨厌他这副样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一眨不眨，像个顽固的石头。
母亲担忧地看着他：\"琰琰，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
\"没有。\"崔琰摇头，\"我就是想去更好的学校。\"
崔琛突然开口：\"省城一中不是随便能进的，你联系好了？\"
崔琰点点头：\"我通过了他们的电话面试，入学在摸底考试，只要成绩发挥正常，只要家长同意，过完年我就能去考。\"崔琰用了几个只要，显示出态度的决绝。
父亲猛地站起身，不想，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你背着我们做了这么多事？\"他的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你以为转学是儿戏吗？你怎么不知道提前跟我们商量？\"
崔爸爸只是觉得着这么大的事情，儿子不声不响自己就弄完了，省城这么远，要过去看一下儿子都很难，更别说一月回来一次。
崔琰的指甲陷入掌心。他不能说真话，不能说是因为赵猛那伙人已经盯上了李桐，不能说那天在小巷里赵猛的弹簧刀离他的腹部只有一寸。他更不能说，如果不离开，下一个遭殃的可能就是他的身边人。
\"我就是想去。\"他固执地重复，声音轻但坚定。
母亲的眼圈红了：\"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这样，不想说的打死也不说。\"
崔琛突然拿起崔琰的成绩单：\"爸，你们看他的语文和文科（地理、历史、政治），都是年级前五、语文更是年级第一。这次英语都到了112分，这是之前不敢想的分数，如果数学成绩能稳点，英语再提高，完全能冲击我之前想要考的学校。这样的成绩在县里确实浪费了。\"
父亲夺过成绩单，皱着眉头看了又看。崔琰屏住呼吸，他知道这是他的筹码——一份努力许久足够优秀的成绩单，一个能让父母动摇的理由。
\"你先回房间。\"父亲最终说道，声音里的怒气消退了些，\"这事明天再说。\"
崔琰默默起身，离开前看了眼哥哥。崔琛对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时，崔琰的房门被轻轻敲响。崔琛端着两杯热牛奶进来，递给他一杯。
\"说吧，真正的原因。\"崔琛坐在床沿，声音压得很低。
崔琰捧着温热的杯子，牛奶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我不能说。\"
\"跟人打架了？\"崔琛敏锐地问，\"还是...因为那个经常给你补习英语的女孩？李桐？\"
崔琰的手指紧了紧。崔琛太了解他了，从小就是。
\"有人找她麻烦，\"崔琰最终低声说，\"我出面了，现在他们盯上我了。\"
崔琛沉默了很久，久到牛奶都凉了。最后他叹了口气：\"你打算一个人扛？\"
\"哥，你知道我的。\"崔琰苦笑，\"我觉得去省城读书也不错，姐姐的大学那边也不远。\"
\"别告诉他们真相。\"崔琰急切地说。
\"知道。\"崔琛站起身，\"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去了省城，好好读。\"崔琛的声音有些哑，\"没什么。\"
\"我会的。\"崔琰郑重承诺。
第二天早餐时，家里的气氛依然凝重。父亲翻着崔琰的成绩单，母亲则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好像他明天就要远行似的。
\"我和你爸商量过了，\"母亲最终开口，\"如果你真的想去...\"
\"我们可以考虑。\"父亲打断她，语气严肃，\"但有几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