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指间的流沙，悄无声息地滑过。在方静医生精湛的医术和从医学院带回的强效抗生素作用下，卢远大叔那一度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生命体征，终于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高烧渐渐退去，伤口感染的红肿也肉眼可见地消退，虽然依旧虚弱，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名为“生”的光芒。
南星龙苑十楼的这个临时避难所里，紧绷了多日的空气终于有了一丝松弛。然而，新的危机如同潜伏在暗处的饿狼，悄然逼近。
“食物……不多了。”这天傍晚，沐璇清点完最后一点压缩饼干和罐头，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看向正在用酒精棉球小心翼翼给卢远大叔擦拭身体的方静，又看了看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天空发呆的陈默。
陈默闻言，缓缓转过头。窗外，曾经熟悉的城市轮廓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病毒爆发至今，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半年。季节更迭，酷暑早已远去，凛冽的寒冬悄然而至。气温骤降，鹅毛般的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将整个世界都裹上了一层银装。这雪景在末世前或许浪漫，但此刻，却只意味着更严峻的生存挑战——低温、更少的活动痕迹、以及……更加难以寻觅的食物。
他们之前储备的食物，在照顾卢远大叔这段时间消耗得很快。尤其是为了让伤员尽快恢复体力，一些高能量的食物更是优先供给了他。如今，剩下的口粮，省着点吃，恐怕也撑不过三天了。
“必须出去找食物了。”陈默的声音低沉而肯定，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这不是商量，而是陈述一个迫在眉睫的事实。
方静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陈默，眼神里充满了担忧：“现在外面太冷了，而且下雪后，那些东西的活动规律可能会改变，会不会更危险？”她不仅担心陈默和沐璇的安全，也担心卢远大叔的恢复。他现在虽然情况好转，但身体底子还很虚，经不起任何折腾。
“没办法，方医生。”陈默站起身，走到简易地图前——那是他根据记忆和几次外出侦查绘制的周边区域图。“我们必须在食物耗尽前找到新的补给。而且，卢远大叔恢复也需要营养，光靠这些压缩饼干不够。”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几个区域，“这几个地方，之前我们去过，或者侦查过，可能性比较小。超市基本都被洗劫一空了，小型便利店也一样。居民区……风险太大，而且食物储存量有限，还可能遇到其他幸存者，是敌是友很难说。”
沐璇也走了过来，看着地图：“那我们去哪里找？工业区？或者……物流园？”
陈默的目光落在了地图边缘的一个标记点上：“城西的那个大型物流园。那里仓库多，周转量大，也许会有专门储存食品的仓库。而且，物流园通常远离市中心，人口密度相对较低，感染者的数量理论上应该会少一些。”当然，这只是理论上。末世里，任何理论都可能被残酷的现实击碎。
“物流园……”沐璇喃喃道，“听起来……好像很远。”
“是不近。”陈默点头，“开车过去，顺利的话也要一个多小时。现在路况不好，加上可能遇到的危险，时间会更长。我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而且，可能需要在外面过夜。”
“我和你一起去。”沐璇毫不犹豫地说。她的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退缩。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不是那个初入末世、需要被保护的小姑娘了。
“不行，太危险了！”方静立刻反对，“小璇你留下照顾卢远，我……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能照看一下。”
“方医生，您留下照顾卢远大叔是最好的安排。”陈默看向沐璇，语气不容置疑，“沐璇，这次行动不同以往，路途远，环境未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也多一份照应。你的枪法现在很准，反应也快，我们需要互相掩护。”
沐璇用力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陈默一眼。
方静看着两人坚决的样子，知道无法改变他们的决定，只能叹了口气，叮嘱道：“那你们……一定要小心！千万要小心！找到东西就尽快回来，不要恋战，安全第一！”
“放心吧，方医生，我们会小心的。”陈默应道。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开始为这次远征做准备。检查车辆——那辆经过改装的越野车，加固了防撞梁，更换了雪地轮胎，油箱是满的。检查武器，电磁枪充满了电，备用电池带足，子弹（钢珠）也补充到了最大携带量。除了武器，保暖成了重中之重。他们翻找出所有能找到的厚衣服，羽绒服、冲锋衣、保暖内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食物和水分只带了最低限度的应急份量，希望能尽快找到补给。急救包也重新检查了一遍，虽然药品不多，但基本的处理外伤的物品还是齐全的。
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寒风呼啸。陈默和沐璇向方静和半睡半醒的卢远大叔告别后，悄然离开了南星龙苑。越野车低沉的引擎声在寂静的雪后清晨显得格外清晰。车轮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雪后的城市一片死寂，仿佛一座巨大的白色坟墓。道路被积雪覆盖，许多地方车辆根本无法通行，只能依靠越野车强悍的性能缓慢前行。偶尔能看到一些被冻僵的感染者尸体半埋在雪中，形态各异，透着一股诡异的恐怖。气温极低，即使车内开着暖风，寒意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这鬼天气……”沐璇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哈出一口白气，“那些东西……好像真的不怎么活动了。”
陈默一边专注地驾驶，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别大意。低温可能会让它们行动迟缓，但也可能让它们变得更……难以预测。而且，雪地会掩盖很多痕迹，无论是我们的，还是它们的。”
他们的担心并非多余。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几只行动明显比普通感染者迅捷的身影突然从一栋废弃建筑的阴影里窜出，它们似乎对寒冷并不那么畏惧，四肢着地，在雪地里奔跑速度惊人。
“潜行者！”沐璇低呼一声，迅速举起了手中的电磁枪。
陈默猛打方向盘，同时吼道：“坐稳了！”
越野车发出一声咆哮，轮胎在雪地上疯狂打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正面扑来的几只潜行者。沐璇抓住机会，透过车窗，精准地扣动扳机。“咻！咻！”两道蓝色的电弧闪过，两只潜行者应声倒地，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后面还有！”陈默通过后视镜看到了更多的黑影。
“别停！冲过去！”沐璇一边射击，一边催促道。
陈默一脚油门踩到底，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在雪地里冲开一条道路，将剩下的几只潜行者远远甩在了身后。
“呼……好险。”沐璇放下枪，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这些鬼东西，天冷了反而更难缠了。”
陈默没有说话，脸色凝重。这只是刚出城不久，就遇到了潜行者，接下来的路途，恐怕不会太平。
一路颠簸，险象环生。他们又遭遇了几波零星的感染者，甚至还看到了一只体型庞大、像是变异狗的生物在远处雪地里刨食着什么，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好在他们足够警惕，都提前避开了。
当太阳升到最高点，又开始西斜的时候，他们终于远远看到了物流园的轮廓。那是一片占地广阔的区域，矗立着一排排巨大的仓库式建筑，像是一群沉默的钢铁巨兽，匍匐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
“到了。”陈默将车速放慢，停在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小坡后面，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
物流园的大门敞开着，但入口处堆积着废弃的车辆和杂物，显然经历过混乱。园区内静悄悄的，看不到任何活动的迹象，只有寒风卷着雪沫吹过空旷的场地，发出呜呜的声响。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危险？”沐璇也拿起望远镜观察着。
“越是安静，越要小心。”陈默放下望远镜，“我们把车停在这里，步行进去侦查。注意脚下，雪地可能会掩盖陷阱或者……别的什么。”
两人下了车，寒风立刻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们互相检查了一下装备，握紧武器，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踏入了物流园的范围。
巨大的仓库鳞次栉比，很多仓库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散落着各种包装箱和货物，一片狼藉。显然，这里在灾难爆发初期也未能幸免，被洗劫过。
他们耐着性子，一个仓库一个仓库地搜寻。服装仓库、电子产品仓库、家具仓库……都不是他们想要的。
“这里太大了……”沐璇呼出一口白气，冻得鼻尖通红，“要找到食品仓库，得找到什么时候？”
“耐心点。”陈默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区显得有些空洞，“注意看仓库外面的标识，或者运输单据。”
就在他们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陈默在一个相对偏僻的仓库前停下了脚步。这个仓库的大门紧闭着，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锁，但锁已经被暴力破坏了。仓库外墙上，隐约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字迹，似乎是某种食品公司的标志。
“这里！”陈默眼睛一亮。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端起了枪，警惕地靠近。陈默用脚轻轻踢了踢被破坏的锁，示意沐璇掩护，然后伸手用力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吱呀——”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中响起。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股混合着食物腐败和某种特殊冷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陈默打亮强光手电，向仓库内部照去。
眼前的一幕，让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巨大的冷藏仓库！层层叠叠的货架上，堆满了各种用塑料薄膜包裹的冷冻肉类、速冻食品、袋装蔬菜……甚至还有成箱的饮料和奶制品！虽然因为断电，仓库的制冷系统早已停止工作，加上之前的暴力闯入，一部分靠近门口的食物已经开始腐败变质，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但更深处的货架上，在低温和真空包装的双重保护下，大量的食物看起来依然完好！
“找到了！我们找到了！”沐璇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压抑着兴奋低呼道。
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宝藏！足够他们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
陈默也难掩激动，但他的理智很快让他冷静下来。他仔细检查了仓库内部，确认没有潜伏的危险后，才对沐璇说：“别高兴得太早。先把能带的带上，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嗯！”沐璇用力点头，开始快速挑选那些包装完好、看起来没有变质的食物。他们带的背包容量有限，只能优先选择那些能量高、易于携带的，比如冻肉、速冻饺子、压缩饼干（这里竟然也有！）、罐头和一些真空包装的熟食。
两人手脚麻利地装满了各自的背包，又合力搬了几箱罐头和饮用水，准备先运回车上。
“这里得想办法锁好。”陈默看着敞开的仓库大门，皱了皱眉，“不能让其他人轻易发现，也不能让感染者进去破坏。”他找到一些废弃的钢筋和铁丝，勉强将大门重新固定住，虽然不牢固，但至少能起到一定的遮掩作用。
“好了，我们先带这些回去，下次再来。”陈默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就在他们背着沉重的物资，准备原路返回，离开这个巨大的食品仓库时，陈默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他猛地抬起头，侧耳倾听，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怎么了？”沐璇察觉到他的异样，紧张地问道。
“声音……”陈默压低声音，目光扫向仓库区更深处的方向，“你听……有很多……脚步声……”
沐璇屏住呼吸，仔细倾听。果然，一阵杂乱而密集的“沙沙”声、“嗬嗬”声，正从远处传来，而且越来越近！那声音绝不是少数几个感染者能发出的！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除了人类感染者那种特有的拖沓脚步声和嘶吼声，还夹杂着一些更快速、更轻盈的摩擦声，以及……某种低沉的、非人的咆哮！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他迅速拉着沐璇躲到一排废弃货架的后面，透过缝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的雪地里，黑压压的一片身影正在涌来！数量之多，至少有数百！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些行动迟缓的普通感染者，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被某种东西吸引而来。而在它们中间和后方，赫然出现了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景象！
几只如同之前遇到的潜行者般迅捷的身影在感染者群中快速穿梭，它们的目标似乎不是陈默他们，而是……别的什么。
更让陈默和沐璇感到脊背发凉的是，在那庞大的感染者群中，还混杂着一些明显不是人类的生物！有体型臃肿、皮肤溃烂、如同丧尸犬的生物；甚至还有几只扑扇着破烂翅膀、在低空盘旋、发出刺耳尖叫的……鸟类感染体？！
“天哪……”沐璇捂住了嘴巴，眼中充满了惊恐，“那些……是什么东西？！”
陈默的脸色无比凝重。他知道，麻烦大了。他们不仅找到了食物，似乎也闯入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更加危险的狩猎场！大量的感染者，混合着潜行者和各种动物感染体，正朝着他们所在的这个方向聚集而来！
他们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