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圣乔治堡的葡萄牙人一番热情接待后,带着一身酒气,徐霞客的“闪电五号”头也不回的直奔葡萄牙国都--里斯本。一个月后,崇祯四年四月二十二日,徐霞客一行终于到达里斯本,凭着果阿总督的烫金推荐信,战船轻松的进入了港口。
特茹河口的起晨雾时,佛南西斯科跪在码头上亲吻着故乡的泥土,却发现一场灾难正笼罩着这座\"七丘之城\"——码头上角落横七竖八躺着有裹尸布的尸体,乌鸦群像黑云般盘旋在圣多米尼克修道院尖顶。
\"见鬼的鼠疫!\"徐霞客立即下令所有船员统统不许下船。港口检疫官举着染血的旗帜拦住船只:\"所有外来者必须隔离!\"他瞥见佛南西斯科的推荐信后,又补了句:\"军队除外。\"
次日黄昏,佛南西斯科裹着硫磺熏过的斗篷踉跄归来,眼窝深陷如枯井:\"我父母...年初就...\"他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封羊皮信,\"但布拉干萨公爵若奥愿意见你们——这位葡萄牙王室后嗣,正被贵族们视为推翻西班牙统治的希望。\"
船舱内鸦雀无声。徐霞客捻着从圣乔治堡顺来的黄金锭,突然咧嘴一笑:\"有意思!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走狗们,怕是没想到大明的'天使'会在这种时候登门。\"他抓起望远镜看向河岸——几座贵族府邸的窗棂后,隐约闪过佩剑贵族的身影。
徐霞客展开羊皮信,烛光下若奥公爵的火漆印赫然在目:一头咆哮的雄狮脚踏西班牙盾徽。\"这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他摩挲着信纸上凸起的烫金纹路,\"葡萄牙被西班牙吞并快五十年了,这位王室后嗣倒是沉得住气。\"
\"优柔寡断?\"佛南西斯科苦笑着摇头,\"公爵大人若真有魄力,何至于让葡萄牙贵族们憋屈了这些年?\"他突然压低声音,\"但城里流传着消息——若奥公爵正在秘密联络法国和英格兰......\"
特茹河上的晚风裹挟着焚尸的焦臭味,徐霞客望着河岸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焚烧染疫尸体的篝火,也是里斯本贵族们蠢蠢欲动的野心之火。当权者昏聩,反抗者蛰伏,而机遇,往往藏在瘟疫与动乱的夹缝之中。
佛南西斯科攥着鎏金十字架在船甲板上踱步,徐霞客则静静的在旁喝茶,看着这位\"里斯本百事通\"把最后半块奶酪塞进嘴里:\"老徐,李大人让我跟着你来当‘人形翻译器’,我昨天打听到不少最新消息,今天得给你说清楚葡萄牙现在烂成啥样,咱俩明天去布拉干萨公爵处,你也好应对!\"
\"唉!\"佛南西斯科叹了一口说道,\"你们大明人总说‘知己知彼’,那我就给你掰开揉碎讲讲!\"他掏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用指尖戳着伊比利亚半岛,\"自打1580年那会儿,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靠着武力征服和血缘继承,硬把葡萄牙王位抢成了自家后花园——现在这葡萄牙名义上还是独立王国,可宪法地位就像你大明那些被太监把持的藩王府!\"
徐霞客眯眼盯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等等!你说西班牙国王同时统治两国?那马德里的政令能管到里斯本?\"
\"岂止是管得到!\"佛南西斯科猛灌一口酒,酒液顺着络腮胡往下淌,\"腓力三世那老狐狸在马德里遥控指挥,里斯本宫廷的外交决策全得看马德里脸色!去年荷兰人抢走巴西东北部的蔗糖产区,咱们葡萄牙想反攻?海军舰队连桅杆都凑不齐!\"他匕首尖又戳向非洲海岸,\"印度孟加拉的胡格利港更倒霉——那些狗娘养的葡萄牙商贩长期贩卖穆斯林儿童,惹得莫卧儿皇帝沙·贾汗拍桌子要开战!\"
徐霞客突然坐直身子:\"等等!荷兰人去年就占了巴西?那你们的其他生意......\"
\"完犊子了!\"佛南西斯科一拳砸在树干上,震落几颗青橄榄,\"大明广东地方政府去年直接砍了咱们在广州的定期贸易权,现在只能靠澳门那帮明国商人偷偷摸摸带货!\"他掰着手指数落,\"日本白银渠道断了,日本又是闭关锁国又是国内内战;阿拉伯人在马斯喀特港快把咱们撵出来了;锡兰的科伦坡被土着围得跟铁桶似的;马六甲的麻坡更惨,你都知道,我看现在非洲也悬!\"
夜风裹挟着修道院钟声掠过橄榄林,佛南西斯科压低声音:\"最要命的是民生!里斯本去年闹了场鼠疫,贵族们躲在城堡里喝葡萄酒,平民老百姓饿得啃树皮!\"他摸了摸胸前的十字架,\"看见没?宗教裁判所加剧迫害异端,犹太商人与新教徒成为主要目标......\"
徐霞客摸着下巴沉吟:\"所以这布拉干萨公爵若奥......\"
\"嘘——\"佛南西斯科突然捂住他的嘴,远处码头上传来卫兵的脚步声。待巡逻队走远,他才神秘兮兮地说道:\"若奥公爵可是葡萄牙王室正统后嗣!现在全葡萄牙的贵族和人民都把他当救世主——西班牙人抽调葡萄牙海军去打三十年战争,若奥公爵却在秘密联络法国和英格兰......\"
徐霞客望着河岸星星点点的灯火,忽然想起李勇临行前的叮嘱:\"老佛,你说这若奥公爵会不会跟咱们大明的建文帝一个德行?表面装孙子,背地里磨刀呢?\"
佛南西斯科猛地灌了口酒:\"他要是真有魄力,就该学你大明永乐爷——把西班牙人撵出里斯本!\"话音未落,修道院钟声再次响起,惊起一群夜枭。远处布拉干萨公爵的城堡灯火通明,像黑暗中的孤岛,映照着这个摇摇欲坠的海上帝国最后的倔强。
崇祯四年四月二十五日,里斯本郊外的圣克拉拉庄园,橄榄树的阴影笼罩着石砌露台,徐霞客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盏,看着对面这位未来可能称王的男人——布拉干萨公爵若奥身披绣着金色浑仪纹章的深红披风,领口别着的蓝宝石胸针在阳光下折射出诡谲的光芒。远处,三十名全副武装的火枪手隐匿在葡萄架后,枪管反射的寒光像极了他们主人眼中闪烁的野心。
\"明国的天使啊!\"若奥公爵用镶金权杖轻点石桌,震落几粒从东方运来的茉莉花茶,\"当我知道您跨越重洋而来,简直比收到教皇的国书还欢喜!\"他仰头饮尽杯中葡萄酒,琥珀色液体顺着胡须滴落在绣着葡萄牙盾徽的桌布上,\"我们葡萄牙虽沦为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附庸,但骨子里永远流淌着恩里克航海王的血液!\"
徐霞客轻抿一口茶,任由茶香钻入鼻腔。他想起李勇临行前的叮嘱:\"老徐,记住咱们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当救世主的。\"此刻却笑道:\"公爵阁下说笑了,贵国虽受西班牙掣肘,但圣乔治堡的火炮依旧震慑着几内亚湾,果阿的商船仍往来于印度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