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玄玉宫裹着一层银白。
听雪苑里,苏吕指尖跃动着一缕灰蒙真火,将玄冰护脉丹轻轻裹住。
丹体上的冰霜纹路在真火里流转,藏在丹药内部的丝丝黑气,正被悄悄炼化。
王腾果然够阴毒——这丹药表面看着完好,里面却渗了微量“焚经散”,一遇火就会发作。
苏吕冷笑一声,收回真火。
此刻的丹药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寒气反倒更盛了。
院门被轻轻叩响,来的竟是赵坤。
他身后跟着两名丹堂执役,态度比上次恭敬多了。
“苏小友,吴炎执事请你过去。”
赵坤脸上带着点无奈,“他这老执事脾气一上来,说什么都要见你。”
苏吕心里很清楚:昨天在丹堂露的那手徒手控火,终究是勾住了那老丹痴的兴趣。
再到丹堂,热浪还是那么灼人。
吴炎盘坐在主炉前,赤袍像团火,连须发都竖了起来。
见苏吕进来,他猛地睁开眼,眼里精光四射,也不绕弯子,指着旁边一座半人高的赤铜小鼎:
“这炉子在炼‘固元丹’,火力不稳快半天了,已经废了三炉药材!你试试!”
那鼎底下的地火孔忽开忽合,火舌时强时弱。
鼎里的药液滚得像沸腾的粥,眼看又要报废。
几名丹徒远远掐着法诀,脸白得像纸,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王腾站在角落,眼神阴沉沉的。
这地火阵法是他特意调乱的,就盼着苏吕出丑,最好被火毒反噬,伤了根基!
苏吕扫了眼狂躁的地火,又瞥见王腾嘴角藏不住的冷笑,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缓步走到鼎前,没急着动手,反倒绕着丹炉慢慢走。
指尖偶尔往半空轻点,一缕缕灰蒙气息像细丝似的,悄无声息钻进地下的地脉里。
“装神弄鬼!”王腾身边的一名内门弟子嗤笑出声。
这人叫周通,修为到了筑基巅峰,平时最会巴结王腾。
他见苏吕迟迟不动,以为是怕了,跨步上前,一脸傲气:
“这点地火不稳算什么?看我的!”
周通双手掐诀,体内真元鼓得满满当当,一道凝练的冰蓝寒气直直射向地火孔——这是玄玉宫的控火法诀“寒玉镇炎”,想强行压住火势。
冰蓝寒气撞上狂暴的地火,“嗤啦”一声爆响!
火舌没被压住不说,反倒像受了刺激,猛地窜起好几尺!
鼎里的药液瞬间焦黑,刺鼻的糊味满屋子飘!
“噗!”周通像被重锤砸中,真元反噬着涌上来,他一口鲜血喷出,踉跄着后退,脸色白得吓人。
“废物!”吴炎怒骂一声,连看都没看周通,眼睛死死盯着苏吕,“小子,你到底行不行?”
苏吕这时才停下脚步,站在鼎边。
听了吴炎的话,他唇角轻轻一勾:“急什么?”
他右掌随意按在炉壁上,掌心的灰芒一闪而逝。
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动静,可那狂躁的地火,竟像被无形的手按住似的,瞬间温顺下来,火舌均匀地舔着鼎底。
更奇的是——鼎里原本焦糊的药液,居然慢慢停止了沸腾,在温和的火力下,重新析出了丝丝精纯的药气!
“这……”周通捂着胸口,眼睛瞪得溜圆,满是骇然。
王腾的脸像锅底一样黑,指甲都快掐进掌心肉里了。
吴炎“霍”地站起来,红通通的须发无风自动,眼里爆发出吓人精光:
“返璞归真?!你……你居然能引动地火本源的韵律?!”
他一步跨到苏吕身边,目光像要把人看穿,“小子,这本事跟谁学的?”
苏吕收回手,炉里的药香已经稳了下来。
“就是野路子,自己瞎琢磨的。”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家常。
吴炎却不依不饶,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
“放屁!这控火的本事都快摸到‘道’了!肯定是……”
他的话没说完,丹堂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寒风裹着雪沫灌进来,门口立着道清冽的身影——冰莲面具上沾着雪,浑身透着寒气。
“吴师叔。”叶凌霜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乱糟糟的丹炉、脸色难看的王腾,最后落在吴炎抓着苏吕的手上。
“听说丹堂这边吵得厉害,过来看看。”
她缓步走进来,脚边的地面瞬间结起薄冰,连周围的热浪都被逼退了几分。
吴炎悻悻地松开手,眼睛还黏在苏吕身上:
“叶师侄来得正好!这小子……”
叶凌霜却没理吴炎,径直走到苏吕面前,玉手一翻,一枚比之前更寒的丹药飘了出来。
“这是冰魄淬神丹。就算固元丹炼废了,吃了它,也能抵得上三个月苦修。”
那丹药晶莹剔透,里面藏着点点冰蓝星芒,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居然打从一开始就认定,苏吕能把固元丹炼出来?
苏吕接过丹药,指尖“不经意”划过她微凉的掌心。
叶凌霜的手腕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寒气没控制住,袖口瞬间凝出一层冰花。
她飞快地收回手,声音更冷了:“拿着,别浪费。”
说完转身就走,冰蓝色的背影里,透着一丝藏不住的仓促。
吴炎看看苏吕手里的冰魄淬神丹,又看看叶凌霜消失的方向,红胡子翘了翘,忽然哈哈大笑: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猛地一拍苏吕的肩膀,力道沉得很,
“小子,以后丹堂你随便来!药材管够!老夫倒要看看,你还能‘琢磨’出什么名堂!”
笑声震得丹炉都嗡嗡响。
王腾看着这一幕,眼里的怨毒快藏不住了。
他狠狠瞪了眼没精打采的周通,一甩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苏吕把玩着手里冰凉的丹药,感受着吴炎蒲扇大的手上传来的热力,又望向叶凌霜离去的方向。
这玄玉宫的冰与火,似乎都开始……烧到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