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李甲的手指在案几下方微微颤抖，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他强撑着不在众仙面前失态，但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将几缕发丝黏在鬓边。
凤九霄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借着斟酒的动作贴近李甲，素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他腕间，顿时感到一股混乱的鸿蒙紫气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更可怕的是，这股力量正在吞噬李甲的人性化身——那个她熟悉的青衫少年正在从内部被瓦解。
\"忠忠！\"凤九霄以凤凰一族特有的心音呼唤。盘在李甲肩头的金龙立刻昂首，红宝石般的龙睛闪过一道厉。
忠忠的龙须已经感知到李甲体内异常的灵力流动。它暴起化作百丈金龙，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吟将周围仙乐尽数盖过：\"天帝老儿！你这仙宴的酒里掺了什么脏东西？！\"
凌霄殿内霎时寂静。玄微天帝从九龙宝座上猛然站起，十二旒玉串碰撞出清脆声响。他双目如电扫过李甲苍白的面容，脸色顿时大变。
李甲想抬手示意自己无碍，却发现整条右臂已经失去知觉。凤九霄当机立断，一把揽住他的腰身，背后展开一对燃烧着涅盘之火的凤翼：\"走！\"
\"拦住他们！\"不知哪位仙官一声厉喝，数十名金甲天将立刻围拢过来。但忠忠一个神龙摆尾，就将这些天兵扫出百丈开外，撞塌了半座偏殿。
玄微天帝却抬手打出一道清光，凌霄殿顶部的周天星斗大阵竟被他强行逆转。众仙惊骇地看着穹顶星辰错位，露出一条直达三十三天外的通道。
凤九霄不及多想，抱着李甲冲天而起。忠忠紧随其后，龙躯盘旋形成保护屏障。就在他们即将穿过通道时，一道黑影突然从仙群中窜出，手中匕首直刺李甲后心！
\"找死！\"忠忠怒啸回头，龙口喷出的金焰却在那黑影身前尺许莫名消散。电光火石间，凤九霄旋身一记飞踢，涅盘之火与匕首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黑影闷哼一声倒退数步，兜帽落下露出一张布满混沌纹路的面孔。他阴森一笑，身形突然如烟消散，只留下一句回荡在空中的低语：\"归源散的滋味如何？鸿蒙大人...\"
\"混沌教徒！\"忠忠龙鳞倒竖，却不敢恋战，\"九霄，先回天宫！\"
凤九霄点头，双翼振动间已带着李甲穿过通道。身后传来玄微天帝的怒喝和仙术爆裂的轰鸣，但很快就被抛在远方。
穿过通道的瞬间，周遭景象骤然扭曲。他们不是在飞行，而是在穿过层层叠叠的时空褶皱。寻常仙人至此，恐怕瞬间就会被撕碎在维度裂隙中。凤九霄不得不将李甲护在怀中，用自己的涅盘之火抵挡空间乱流。
\"坚持住...\"她低头看向怀中之人，发现李甲已经半阖双眼，唇角溢出一缕泛着金光的血液。那血滴落时在虚空中腐蚀出一个个微型黑洞，吓得她连忙用衣袖接住。
忠忠游弋在前方开路，龙爪撕开一道道空间屏障：\"快到了！万象天宫应该已经感应到主人遇险...\"
仿佛印证它的话语，前方大放光明。一座由凝固星云构筑的宫殿群在混沌中浮现，正是鸿蒙之主的居所——万象天宫。
万象天宫感应到主人归来，整座宫殿都活了过来。宫墙上的星云纹路开始流动，大门两侧的历史长河投影沸腾翻滚。最惊人的是悬浮在主殿上方的混沌青莲，它原本含苞待放，此刻却层层绽放，每一片花瓣都释放出净化万物的清光。
凤九霄刚踏入天宫范围，就感到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将她包裹。那些附着在羽翼上的空间裂痕瞬间愈合，连怀中李甲的呼吸都平稳了几分。
\"直接去净世池！\"忠忠恢复人形，金袍少年模样却掩不住满脸焦急，\"青莲正在释放净化之力，只有那里能暂时压制归源散！\"
万象天宫内部空间错乱，看似几步的距离可能隔着无数小世界。但此刻整座宫殿都在为主人让路，凤九霄只迈出三步，就来到了主殿后方的净世秘境。
一汪不过丈许见方的池水悬浮在虚空中，池水晶莹剔透，却深不见底。水面上漂浮着九朵颜色各异的莲花，每一朵都代表着一种宇宙本源法则。池中央的上方，正是那朵正在盛开的混沌青莲，垂落的光幕将整个池子笼罩其中。
\"把他放进池里。\"忠忠帮着凤九霄解开李甲的外袍，声音发紧，\"青莲会先稳住他的元神不散...至于解毒...\"
凤九霄敏锐地注意到忠忠话中的犹豫：\"这毒你认得？\"
\"归源散。\"忠忠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手上动作却异常轻柔地将李甲浸入池水，\"专门针对鸿蒙体质的剧毒，能让人回归本源——字面意义上的'回归'。\"
池水接触到李甲的皮肤，泛起七彩涟漪。那些漂浮的莲花自动聚拢过来，在他周身形成保护阵列。混沌青莲更是垂下一条光带，轻轻缠绕在他额间，像是在进行某种深层次的连接。
凤九霄看着李甲痛苦的表情渐渐平和，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她转向忠忠，眼中燃着冰冷的怒火：\"说清楚，什么叫'回归本源'？\"
忠忠盯着池水中浮沉的人影，拳头攥得发白：\"就是字面意思。中毒者会逐渐瓦解，最终化作最原始的鸿蒙紫气...这是专门用来对付我主君的毒，知道吗？连配方都该只有他一人知晓！\"
凤九霄闻言，背后羽翼上的火焰不受控制地暴涨：\"你是说...\"
\"有内鬼。\"忠忠冷笑，\"而且是对主君知根知底的内鬼。归源散需要用到混沌青莲的莲子，这玩意除了我和主君，就只有...\"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池中的李甲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温润如玉的黑眸，此刻竟完全变成了鸿蒙初开时的混沌色，瞳孔深处有星辰生灭的景象流转。
\"忠忠...九霄...\"李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空灵的回音，\"我看到...混沌深处...\"
话音未落，净世池水剧烈翻腾。九朵本源莲花同时发出刺目光芒，而混沌青莲更是直接降下一道光柱，将李甲完全笼罩其中。
\"不好！毒素在加速扩散！\"忠忠猛地跳起来，\"九霄，帮我按住他！我要去取'太初玉册'！\"
凤九霄二话不说跃入池中，涅盘之火形成护罩包裹住李甲。她惊讶地发现，即使在半昏迷状态，李甲的身体仍在本能地抗拒伤害她——那些足以消融金仙的鸿蒙紫气，遇到她的火焰时会自动绕开。
\"别怕...\"她将李甲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声音温柔得不像那个叱咤三界的火凤凰，\"我在这儿。\"
忠忠化作金光冲向主殿，片刻后捧着一本玉册狂奔而回。玉册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浮现的文字连凤九霄看了都觉得头晕目眩——那是直接书写大道的符文。
\"找到了！\"忠忠喘着气指向某段文字，\"归源散解法需要...混沌深处的'始源花'？开什么玩笑！\"
凤九霄心头一紧。混沌深处是连大罗金仙都不敢涉足的绝地，更别说寻找一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奇花。
\"我去。\"她斩钉截铁地说。
忠忠却摇头：\"不行，你的涅盘之火在混沌中就像灯塔，会引来无数混沌生物。\"它咬了咬牙，\"况且...主君需要你。只有凤凰一族的本命真羽能暂时稳定他的元神。\"
李甲剧烈咳嗽起来，唇角再次溢出金色血液。凤九霄毫不犹豫地拔下自己翼根处最绚丽的那根真羽，轻轻点在李甲眉心。
\"以吾真名，护尔元神。\"她念出凤凰一族最古老的咒语，真羽化作流光没入李甲额头，\"涅盘为誓，生死相随。\"
李甲的颤抖渐渐平息，但凤九霄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这本命真羽蕴含着凤凰一半的生命力，失去它等于自损道基。
忠忠看得龙须直颤：\"傻丫头...你...\"
\"别废话。\"凤九霄虚弱却坚定地打断它，\"现在怎么办？\"
忠忠深吸一口气，龙目中闪过决然：\"我去混沌深处找始源花。你守着主君，无论如何别让青莲的光断了。\"它顿了顿，\"还有...提防所有人，包括玄微。\"
凤九霄瞳孔微缩：\"你怀疑...\"
\"不是怀疑，是确定。\"忠忠冷笑，\"能接触到混沌青莲莲子的，除了我和主君，就只有他当年亲手点化的那个'好徒弟'了！\"
说罢，金龙长啸一声冲天而起，在撞破三十三天屏障前回头看了一眼池中相拥的二人，龙睛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等我回来。\"
净世池中，混沌青莲的光辉依旧。凤九霄抱紧李甲，感受着他体内两股相冲的力量——正在瓦解他的归源散，与正在守护他的凤凰真羽。她低头轻吻李甲发顶，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若消散，我必随你去。这誓言，凤凰从不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