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里的刺芒离面门不过三寸时，云栖闻到了铁锈味——是沈砚肩窝被黑刺划破的血，正顺着交握的手背滴在她腕间。
她能清晰感觉到灵田铲在掌心发烫，青纹从铲身攀到她脖颈时，连后颈的汗毛都在跟着震颤，像灵田里被风掀起的稻浪。
\"沈砚，蒋护法的剑在抖。\"她贴着他耳畔低语，睫毛扫过他沾血的下颌。
方才顾师姐喊烧灵田时，蒋护法的刀尖明显偏了三寸，正戳向灵田铲的位置。
沈砚玄铁剑的银芒骤然收缩三寸，替她挡下左侧袭来的三根黑刺。
他垂眸看她时，眼尾的红痣被血珠洇开，声音却稳得像定海神针：\"你想引他们内斗？\"
云栖喉间泛起甜腥——方才替他挡右方黑刺时，左肩被擦破了道口子。
她强压下咳嗽，指尖悄悄掐了掐他掌心：\"蒋护法要铲子，青梧要我们命。\"她望着黑雾中青梧模糊的身影，那团黑雾里偶尔闪过幽绿鬼火，是化血丹阴火的光，\"你引开青梧的阴火，我给蒋护法递话。\"
话音未落，顾师姐的冰锥已经砸到近前。
云栖故意踉跄半步，灵田铲的青光骤弱，露出腰间半片衣襟。
蒋护法的刀尖立刻挑上来，却在要触到铲柄时顿住——云栖趁势将半片染血的帕子甩了出去，帕角绣着的稻穗在黑雾里格外显眼。
那是她前日替蒋护法治伤时，故意落在他药柜上的。
\"蒋护法好手段！\"青梧的冷笑突然刺穿黑雾，黑雾里的鬼火凝成一双绿瞳，\"合着让我当枪使，自己好捡现成的？\"她指尖弹出三根黑针，不偏不倚钉在蒋护法脚边——黑针落地便炸开毒雾，瞬间腐蚀了他半只鞋。
蒋护法的脸瞬间涨得紫红。
他本就因方才顾师姐喊烧灵田时犹豫，被青梧瞧出了心思，此刻被当众戳穿，哪里还顾得上风度：\"臭丫头懂什么！
这铲子本就是无主之物——\"
\"无主？\"云栖突然开口，灵田铲的青光重新暴涨，将她和沈砚护得密不透风，\"上月初一，蒋护法在杂役房说'等那小杂役的破铲子觉醒了，老子抢来卖了换筑基丹'，顾师姐端着药碗，许管事擦着算盘，可都听得清楚。\"她盯着蒋护法发颤的刀尖，一字一顿，\"不如现在问问许管事，他替您算的三百万灵石账单，可还在账房抽屉里？\"
许管事的尖笑戛然而止。
云栖余光瞥见他缩在黑雾边缘的手猛地攥紧，腰间的算盘珠子\"咔嗒\"一声崩飞两颗——那是她前日在他算盘缝里塞的引火符。
果然，蒋护法的刀尖\"当啷\"坠地。
他转头瞪向许管事时，额头青筋直跳：\"好你个吃里扒外的！
老子给你五块中品灵石，你倒把账记得明明白白？\"
青梧的黑雾突然翻涌如沸。
她显然没料到蒋护法这伙人如此不堪，绿瞳里的鬼火烧得更旺：\"一群废物！\"她挥袖召来十根黑刺，这次却不再对着云栖，反而朝蒋护法面门扎去，\"先解决你们，再收拾这对狗男女！\"
\"青梧姑娘使不得！\"顾师姐尖叫着扑过去，用自己的冰盾替蒋护法挡下三根黑刺。
她的冰盾\"咔嚓\"裂开蛛网纹，嘴角溢出鲜血，却仍死死盯着云栖手中的铲子，\"云栖，你若现在交——\"
\"闭嘴！\"云栖断喝一声。
灵田铲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青纹从她脖颈爬上耳垂，在黑雾里映出一片青翠的光。
她能听见铲子在震动中发出的轻响，像春夜细雨落在稻花上，那是觉醒前最关键的共鸣。
她咬着舌尖不让自己昏过去，将木灵力顺着青纹往铲心送——还差最后一丝土灵，就能唤醒上古农典里记载的\"五谷镇邪阵\"。
\"沈砚，阴火！\"她反手扣住他手腕，将他玄铁剑上的金芒引到铲子上。
沈砚的血滴在铲刃上，金芒突然化作金蝶，扑向黑雾中青梧的绿瞳。
青梧的黑雾剧烈震荡，鬼火被金蝶撞得七零八落，她捂着心口踉跄后退，掌心渗出黑血——那是阴火被金芒反噬的征兆。
机会来了！
云栖闭起眼，调动全身木灵力包裹住灵田铲。
她能感知到周围的灵力正在汇聚：东边是顾师姐冰盾碎裂散出的水灵，西边是蒋护法慌乱中溢出的火灵，连许管事脚下被腐蚀的土地里，都渗出几缕微弱的土灵。
她将这些灵力顺着青纹引向铲心，铲子的震颤突然变成轰鸣，青纹在她皮肤上烙下清晰的稻穗印记，连指尖都泛起翡翠般的光泽。
\"不好！
她要觉醒了！\"许管事的尖叫刺穿黑雾。
云栖猛地睁眼，正看见他握着半块碎玉，狠狠砸向她布在灵田四角的引灵阵。
碎玉炸起的黑烟里，原本汇聚的土灵\"咻\"地散了大半，引灵阵的青光大减。
\"许管事！\"云栖咬牙喊他，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冷硬，\"你可知这铲子觉醒需要土灵？
你毁了引灵阵，等它暴走，第一个被吸成人干的就是你！\"
许管事的手顿在半空。
他望着云栖脖颈上越来越亮的稻穗印记，喉结动了动，碎玉\"啪\"地掉在地上。
可不等他反悔，青梧的黑雾已经裹着黑刺再次袭来。
这次蒋护法和顾师姐学乖了，竟默契地一左一右包抄过来，蒋护法的刀指向铲子，顾师姐的冰锥对准云栖心口——他们到底还是怕青梧的阴火，选择先抢了铲子再说。
沈砚的玄铁剑突然发出龙吟。
他将云栖护在身后，银芒如匹练般扫开左右两侧的攻击，左肩的伤口却因用力崩裂，鲜血染红了半幅衣袖。
云栖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前日他替她挡雷劫时说的话：\"我沈砚护的人，就算天要塌，也得先砸在我身上。\"
她的眼眶突然发烫。
灵田铲的震颤已经变成蜂鸣，青纹顺着她手臂爬到指尖，在虚空中划出翠绿的光痕。
她能感觉到铲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像沉睡千年的种子终于触到了春露。
还差一点，就一点——
\"云栖！接土灵！\"
一道沙哑的吆喝突然刺穿黑雾。
朱道士举着个青铜鼎从东边冲来，鼎里的泥土正泛着金光。
他的道袍被黑刺划得破破烂烂，额角还挂着血，但眼里的光比鼎里的土灵更亮：\"前日你送我的灵稻，结的穗子能镇邪！
这鼎是用稻穗灰炼的，装了三亩灵田的土！\"
云栖的眼泪\"刷\"地落下来。
她反手抓住青铜鼎，将鼎里的土灵全部引向灵田铲。
铲子的蜂鸣瞬间变成清钟，青纹如活物般从她身上窜出，在虚空中织成一张绿网，将所有攻击都挡在三尺之外。
她能清晰听见铲子在说话，声音像老农夫哼的童谣：\"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成了！\"沈砚低喝一声。
他的玄铁剑银芒大盛，与绿网交织成光茧，将两人护在中央。
青梧的黑刺撞在光茧上，像雪落在热锅里般消融；蒋护法的刀砍上去，刀刃直接崩成碎片；顾师姐的冰锥还没靠近，就化成了一滩水。
黑雾突然像被抽干了似的消散。
云栖望着重新露出的天空，灵田铲的青纹正顺着她的发梢往上爬，在她头顶凝成一株半尺高的灵稻，稻穗上的每一粒谷都泛着翡翠光。
\"这......这是五谷镇邪阵？\"朱道士瞪圆了眼，声音都在发抖，\"上古农典里说，只有农神转世者才能唤醒的......\"
\"砰！\"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话。
云栖转头，正看见青梧捂着心口后退，她掌心的黑血里竟裹着半粒稻穗——那是方才被光茧震碎的黑刺里蹦出来的。
青梧的绿瞳里闪过一丝惊恐，却很快被阴狠取代：\"算你们走运。\"她甩袖召来黑雾，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蒋护法瘫坐在地，望着自己崩碎的刀刃直发抖。
顾师姐扶着他的胳膊，冰盾碎成的冰渣还挂在她发间，却再不敢看云栖一眼。
许管事缩在角落里，盯着地上的碎玉直搓手，连云栖看过来都没察觉。
灵田铲的青纹慢慢缩回云栖掌心。
她望着沈砚染血的肩窝，喉咙发紧：\"你的伤......\"
\"不打紧。\"沈砚替她擦掉脸上的血，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脖颈上的稻穗印记，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倒是你，这印记......\"
\"农典里说，这是认主的标志。\"云栖摸了摸颈间的印记，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头看向灵田方向——那里的引灵阵虽然被许管事破坏了大半，但残留的青光里，竟有几株灵稻抽出了新芽，比往日更绿更挺。
\"云栖姑娘！\"朱道士捧着青铜鼎凑过来，眼里闪着光，\"这铲子觉醒后，能不能......\"
又是一声闷响。
云栖的灵田方向突然腾起黑烟，夹杂着焦糊的稻香味。
她的心猛地一沉——那是她最宝贝的\"九穗稻\"所在的位置。
\"我的灵田！\"她甩开沈砚的手冲过去，却在田埂前顿住脚步。
九穗稻的叶子被烧得焦黑，稻穗却完好无损，每一粒谷都泛着与她颈间印记相同的翡翠光。
在稻穗下方的泥土里，插着半支黑羽，羽尖还滴着黑血——是青梧的。
云栖捡起黑羽，指尖被刺得生疼。
她望着远处重新聚拢的黑雾，喉间的甜腥又涌了上来。
灵田铲在她掌心发烫，青纹微微震颤，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沈砚的手覆上她后背，替她稳住摇晃的身形。
他望着远处的黑雾，声音冷得像玄铁剑：\"青梧没走，她在等。\"
云栖咬了咬唇，将黑羽收进袖中。
她望着灵田里焦黑的稻叶，又看了看颈间的稻穗印记，突然笑了：\"她等，我便种。\"她弯腰捧起一把泥土，撒在九穗稻根部，\"等这些稻子再抽芽时，便是她的死期。\"
沈砚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
玄铁剑在他身侧嗡鸣，像是应和她的话。
远处的黑雾里，传来青梧压抑的咳嗽声，混着阴火燃烧的\"噼啪\"响。
云栖握着灵田铲站起身。
她望着被黑雾笼罩的仙门方向，突然想起农典里的一句话：\"春种一粒，可破万邪。\"
而她颈间的稻穗印记，正在夜色里泛起更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