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冷凝霜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缓缓聚焦。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
周围的淡蓝液体，给她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没有会觉得恶心。
她睁开眼。
隔着巨大的玻璃容器壁，第一次看到容器外那个文质彬彬，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
“我在哪里？”
冷凝霜面容还有些憔悴，她只记得当时混乱峡谷有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柱，然后出来一群白衣士兵，等级很高，将她抓走，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是苏文渊。”
男人微笑着，声音温和，充满了磁性。
“是我，救了你。并且，给了你新生。”
“救了我？”
冷凝霜皱起眉头，听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对。
她试图活动身体，却发现四肢有些不听使唤。
无数细密的线路，像章鱼触手，连接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你的身体，在刚才的爆炸中被摧毁了。是我，用我毕生的心血，为你重塑了身躯。”
“现在你的身体，是完美的艺术品。已经超越人类的极限，你从此，不再有生老病死。”
冷凝霜低头，看着自己完美无瑕的双手。
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蕴含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恐怖的力量。
但……
为什么，心里会如此空洞？
直到她想起了一个名字。
“王凡……我的队友们呢？”
她下意识问道。
“王凡？”
苏文渊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悯。
他轻轻挥手。
旁边的全息光幕亮起，开始播放一段段经过精心设计剪辑的假视频。
画面中，是王凡化身金红色魔神，大杀四方的场景。
有他在混乱峡谷，一拳轰碎苏哲铠甲的狂暴。
有他在黑巢古堡，用三昧真火焚烧无数怨灵的冷酷。
每一帧画面，都将王凡塑造成了一个为追求力量不择手段的恶魔。
这一点，恰好让冷凝霜觉得王凡已经变成了混乱峡谷的下一个影煞。
“他欺骗了你们所有人。”
苏文渊语气十分真诚。
“王凡所修炼的功法，需要吞噬海量的能量和生命力。北冥神功不过是一种邪恶的掠夺之术。”
“联邦为了得到他，将他包装成英雄。而你和你的队友，不过是他成长道路上的磨刀石。”
“不……不可能！”
冷凝霜的身体颤抖起来。
她记忆里的王凡，虽然有时候很贱，但绝不是这样的人。
“看看这个。”
苏文渊切换了画面。
屏幕上，是黑巢古堡内，王凡用三昧真火净化李振国教授的场景。
李振国教授痛苦的嘶吼，王凡冷漠的脸庞，被特写镜头无限放大。
冷凝霜不觉皱眉。
“李振国教授，是你们联邦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这点没错吧？他发现了王凡的秘密，想要阻止他，结果被他活活烧死，连灵魂都被吞噬。”
“这就是你信任的队友？同学？”
冷凝霜的脑海中，被植入的虚假记忆开始与真实记忆发生碰撞。
撕裂。
剧烈的头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你……你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
苏文渊摊开手，一脸无辜。
“孩子，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肮脏。联邦高层，为了数字永生计划，与我合作，又将我抛弃。他们现在，又找到了新的工具，那就是王凡。”
“而我，只是一个想创造一个没有谎言，没有病痛，所有人新世界的理想主义者。”
他走到冷凝霜面前，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头发。
“你，和我的儿子苏哲一样，都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未来，你们将是新世界的亚当与夏娃。”
冷凝霜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她的瞳孔中，冰蓝色的光芒剧烈闪烁。
极寒的冰霜之力，不受控制从她体内爆发，瞬间将整个房间的地面都覆盖上了一层薄冰。
“你看，这就是新生的力量。”
苏文渊不仅不恼，反而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但你还无法完美控制它。别急，我会慢慢教你。”
“至于你的那些队友……”
苏文渊的笑容，变得有些残忍。
“他们，已经被联邦当做弃子，处理掉了。”
……
“嗡……”
夜莺基地，医疗舱的舱门，缓缓开启。
修复液自动排出。
王凡睁开了双眼。
那双燃烧着金白色火焰的瞳孔，此刻深邃得如同星辰。
他没有立刻起身，静静躺着，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以及脑海中那段关于黑熊和李心锐牺牲。
运输机上的记忆。
那是他昏迷时，仅存的神识，所感知到的。
此时，夜莺站在医疗舱外，神情冷漠。
她身后的研究员递上一份报告。
“队长，目标的身体数据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甚至超越了之前的峰值。但他的精神波动异常平稳。根据我们的模型推算，他至少还需要72小时才能苏醒。”
夜莺没有说话。
她看着医疗舱里的王凡。
那个少年，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研究员脸上的自信表情，瞬间僵住。
醒了？
我去，这么快的吗！
这不是打我脸吗。
他的精神力才刚刚经历了那种程度的透支，就算是铁打的意志，也应该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才对！
这小子的灵魂，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们呢？”
王凡开口了。
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但正是这种平静，让夜莺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
“谁？”
夜莺反问。
“黑熊。”
“李心锐。”
王凡一字一句，从医疗舱里坐了起来。
他身上那些连接着仪器的感应贴片，被他随手扯下。
夜莺沉默了。
她身后的研究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王凡站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比之前更高了一些，身体的线条更加流畅，每一块肌肉都仿佛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金白色的三昧真火，如同呼吸般，在他皮肤下缓缓流淌。
“带我去看他们。”
他重复道，语气依旧平静。
“按照规定，烈士的遗体……”
夜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凡打断。
“抱歉，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王凡抬起头，直视对方。
当夜莺看到王凡的眼神，便知道自己就算实力在他之上，却阻拦不住对方的意志。
从气势上就弱了三分。
“我是联邦公民，我有权探视我牺牲的战友。”
“你没有这个权限。”
夜莺的声音冷了下去。
“是吗？”
王凡笑了。
他伸出右手，在面前的空气中轻轻一点。
按照李振国传输给他的记忆，一个复杂的虚拟操作界面，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
夜莺的瞳孔一缩。
这个操作界面，是联邦最高安全系统的底层入口！
只有联邦最高议会的核心成员，以及那位传说中的1号首长，才有权限直接调用！
他一个江北城的高中生，不过是得到周正龙的口头钦点的“调查组长”，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哪怕是周正龙本人，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办到。
没等她反应过来，王凡的手指，在虚拟界面上飞速舞动。
他仿佛非常熟悉这个操作界面，就算使用过千百遍。
倒不是王凡真的用过，而是根据李振国教授的记忆。
作为联邦网络安全体系的奠基人之一，李振国教授留下了无数个系统后门。
而现在，这些后门，都向王凡敞开了。
“身份验证……访客身份，王凡。”
“权限申请中……”
“您想调查夜莺基地阵亡人员档案吗？”
“权限不足。”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夜莺的脸上，刚要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
王凡却毫不在意，继续操作，道：“执行特殊指令，1号钥匙。”
“密钥序号……”
“指令确认。”
“启动1号协议。”
“联邦一级保密权限，已临时开启。”
“欢迎您，1号。”
机械的电子音，在整个医疗区回荡。
夜莺彻底愣住了。
她身后的所有研究员，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呆立当场。
1号协议！
那是只有联邦1号首长才能启动的最高紧急预案！
代表着持有人，在特定时间内，拥有与1号首长同等的，调动联邦一切资源的权力！
这个代号“1号”的临时权限，是当年为了应对最极端情况，由1号首长亲手设立。
启动它的唯一口令，这个秘密，整个联邦，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
王凡，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李振国！
夜莺瞬间明白了。
估计是李振国教授，在最后时刻，将这个最高的秘密，连同他的知识，一同托付给了这个少年！
王凡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
他调出了黑熊和李心锐的档案。
上面，清晰写着“已确认牺牲”。
他关闭了界面，抬起头，再次看向夜莺。
“现在，我有权限了吗？”
夜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边走。”
在夜莺的带领下，王凡穿过一条条戒备森严的通道，来到基地的停尸间。
这里，寒气逼人。
两具被白布覆盖的担架，停放在中央。
王凡一步步走过去。
他的脚步很慢。
赵飞、宋琪、张羽、猴子……这些参与调查任务幸存下来的人，都站在不远处。
双眼通红看着他。
王凡走到担架前。
他伸出手，停在白布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凡哥……”
张羽的声音，带着哭腔。
王凡没有回头。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
王凡缓缓掀开了白布，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黑熊憨厚的脸，早已没了血气。
这个最开始还有些看不上自己的汉子，最后与他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特攻队队长，王凡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他喝上一杯。
另一边床上，是李心锐带着一丝解脱笑容的脸。
王凡见过无数次的面孔。
这是他在江北三中为数不多的兄弟。
刚刚成年，就这么没了。
他的父母也死了，只留下一个12岁的妹妹。
王凡静静看着他们。
流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从王凡的身上，弥漫开来。
不像愤怒。
而是比愤怒更深沉，更冰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