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业看着他那手足无措的模样,没再多费口舌,直接把那截鹿茸往张为民怀里用力一塞。
“让你拿着就拿着。”
“走了,掰掰!!”
说完,他根本不给张为民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
只留下一个潇洒利落的背影。
张为民怀里紧紧抱着那根温润的鹿茸,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凉风吹过,他打了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看怀里的宝贝,又抬头看看李建业已经远去的背影,一股热流从心底直冲脑门。
建业哥这人处事就是这么敞亮!
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口,最后只汇成了一句发自肺腑的喊声。
“建业哥,谢了!!”
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也不知道李建业听见没有。
张为民小心翼翼地将鹿茸揣进怀里,用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生怕磕了碰了。
这玩意儿,可比他自个儿都金贵。
他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心里还在犯嘀咕。
建业哥刚才说这东西他爹用得上……
鹿茸有啥用?
这玩意似乎是大补的玩意儿啊,尤其是对男人……
张为民的脚步猛地一顿,一个令他自己都不敢多想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爹……用得上?
难道说……
他爹那方面……不行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跟燎原的野火似的,瞬间烧遍了他的整个大脑,仿佛很多事情都变的合理了起来。
怪不得!
怪不得他爹脾气老是那么怪,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动不动就莫名其妙地想揍他一顿!
原来根子在这儿!
肯定是房事不顺,心里憋着火没地方撒,就全冲着他来了!
想通了这一层,张为民顿时觉得之前挨的那些揍,心里的那点委屈,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他甚至还有点同情起他爹来。
于是挺直了腰杆,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怀里揣着的鹿茸仿佛成了拯救家庭和睦的灵丹妙药。
张为民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一进屋,就看见他爹张大队长正黑着脸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屋里烟雾缭绕。
看见张为民进来,张大队长的眼皮一抬,眉头拧得更紧了。
“你又跑哪儿野去了?”
张为民嘿嘿一笑,没接他爹的话茬,反而揣着手,拽得跟个二百五似的,神神秘秘地凑了过去。
张大队长被他这副德行搞得心里一阵火大。
“你要干啥!”
张为民压低了声音,一副很懂的表情。
“爹,你老实跟我说……”
“你是不是……不行了?”
空气瞬间凝固。
张大队长吧嗒旱烟的动作停住了,嘴里的烟锅巴都掉在了裤子上。
他缓缓转过头,一双牛眼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亲儿子,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
下一秒,滔天的怒火轰然爆发。
“娘的小兔崽子!”
“扯啥犊子!”
张大队长猛地从炕上蹦了起来,顺手就抄起了墙角的扫帚疙瘩。
“你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张为民一看他爹这架势,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往外屋里跑。
他边跑边躲,嘴里还不服气地嚷嚷。
“爹!你打我干啥!”
“不行就不行呗,你打我有啥用!”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张大队长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挥舞着扫帚疙瘩在后面穷追不舍,嘴里骂骂咧咧。
“我让你瞎扯淡!我让你个白眼狼胡说八道!”
“我今天非得把你腿打断!!”
屋里顿时鸡飞狗跳。
张为民绕着桌子玩命地跑,他爹张大队长在后面挥舞着扫帚疙瘩,虎虎生风。
张为民吓得脸都白了,他没想到他爹反应这么大,这是戳到痛处了。
眼瞅着他爹是真上了火,那扫帚疙瘩奔着他腿肚子就来了,这要是挨上一下,不得青半个月。
他不敢再皮了,脚下一个急刹,差点没把自己绊倒,赶紧扯着嗓子喊。
“别打!爹!别打了!”
“是建业哥,是建业哥有东西让我给你!”
张大队长追红了眼,嘴里喘着粗气,哪儿还听得进这些。
“你搬谁出来都没用!”
“今天就是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话音未落,扫帚疙瘩带着风声就抽了过来。
张为民情急之下,猛地从怀里掏出那根沉甸甸的鹿茸,跟举着个盾牌似的护在身前。
“爹!你看!就是这个!”
扫帚疙瘩在离鹿茸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
张大队长抡圆了的胳膊僵在半空,带起的劲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头发。
他死死盯着儿子手里的东西,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动不动。
那根鹿茸,跟他胳膊一样粗,新鲜的茬口还带着点血色,油润的茸身上布满了细密的绒毛,一看就是好货!!
张大队长手一松,把扫帚疙瘩丢在了地上。
眼神从生气变成了震惊。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品相这么好的鹿茸!
不由的往前凑了两步,眼睛几乎要贴到那鹿茸上去了。
他深知这玩意儿有多稀罕,多值钱。
更知道这玩意儿是干啥用的。
大补之物,壮阳极品。
张大队长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说谁给你的?”
张为民看他爹不打了,总算松了口气,把鹿茸往前又递了递。
“建业哥啊!”
“我刚碰见他,他给我的,说让你拿去用。”
张大队长猛地抬起头,一双牛眼瞪着张为民,眼神里面全是怀疑。
“李建业?”
“这么大一根鹿茸,少说也得值个千八百块钱,他凭啥平白无故给咱家?”
张大队长越想越不对劲,脸色又沉了下去,一把抓住了张为民的衣领。
“你老实交代!”
“这玩意儿你到底是从哪儿偷来的?!”
说着,他弯腰又要去捡地上的扫帚疙瘩。
张为民一看这架势,顿时急了,心里头那叫一个冤。
他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总不能告诉他爹,是因为自己从家里偷了那点压箱底的老种子给了李建业,人家才拿这根鹿茸当谢礼吧?
先不说偷种子的行为会不会让他挨打。
就说那几粒破种子能换回来这么大一根鹿茸,别说他爹了,这话他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眼看又要挨打,张为民没时间多想。
急忙开口。
“爹!真是建业哥给的!”
“我要是偷的还能拿回来给你看?我疯了啊我?我直接找个地方卖了换成钱揣兜里,不比拿回来让你打一顿强?”
“我又不傻!”
这最后一句理直气壮的辩解,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在了张大队长的怒火上,他弯腰去捡扫帚疙瘩的动作,就那么僵在了半路。
是啊。
这小兔崽子虽然混账,脑子也不是很聪明,但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偷了这么金贵的东西,不藏着掖着,反而大摇大摆地拿回家,送到自己这个当爹的面前,这不是伸长了脖子等着挨揍吗?
张大队长慢慢直起腰,眼神里被浓得化不开的困惑和震惊所取代。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根鹿茸上。
回想起就在前两天,他顺嘴跟李建业提了自己也想治一下那病的事。
这事除了他媳妇知道,就只有李建业知道了。
刚才张为民一进来就问他是不是不行,肯定是从李建业那儿听到了些什么。
所以,这鹿茸真是李建业给的!!
当时李建业说治疗需要的药要很多钱,他都没再抱什么希望了。
可现在……李建业竟然直接把鹿茸送来了?
这玩意吃了,不得让他重现当年雄风!!
张大队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看鹿茸,嘴唇哆嗦了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之前因为儿子那句“你是不是不行了”而升腾起的滔天怒火,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板一直冲到天灵盖。
那是感动。
“这小子……这小子……”
他一连说了两个“这小子”,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眼圈竟有些微微泛红。
“咱家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之前你个小兔崽子差点把命丢了,是建业不计前嫌把你从山里救回来的!”
“现在,他又……”
他又送来这么大的人情!
这句话,张大队长没说出口,但那份沉甸甸的情义永记心头。
这哪里是鹿茸啊。
这是拿钱都买不来的情分!
李建业就是他们家的贵人,他们八辈子都还不清!!
张为民挠了挠头。
“我也邀请了好几次,想让建业哥来家里吃个饭,好好谢谢他。”
“但建业哥忙……”
张大队长闻言,缓缓地摇了摇头。
“反正你给我记住了。”
“得记着建业的好!”
“以后见着建业,就跟见着你亲哥一样,他要是有啥事需要帮忙,你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得办了!!”
张为民看着他爹从未有过的郑重神色,心里一凛,用力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爹,我早就把建业哥当亲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