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几乎要抠进那帧画面里。
何专家发来的视频只有短短一秒,可就是这一秒,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猛地捅进了我尘封二十年的记忆深处。
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帘。
她站在一片斑驳的老墙前,怀里抱着一个布包,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笑意。
照片被摆在x办公室的角落书架上,落了一层薄灰,像是被刻意隐藏,又像是无法舍弃。
“为什么……会在那里?”我喃喃自语,喉咙干涩得发痛。
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深的、近乎窒息的错乱感——仿佛我人生中所有断裂的片段,突然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了起来,而那根线的另一端,正攥在那个代号为“x”的人手里。
谢明远站在我身后,没说话。
他知道我不需要安慰,只需要一个能理清思绪的出口。
“查这张照片。”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背景、时间、地点……一切能挖的,都给我挖出来。”
他点头离开。我拨通了肖潇然的电话。
她来得很快,带着图书馆特有的纸墨清香。
我把手机递给她,她只看了一眼,眉头便轻轻蹙起。
“这墙……”她指尖轻触屏幕,“是青砖嵌雕,风格接近江南一带的明清民居,但这种纹样——”她放大角落,“你看这里,檐角浮雕的云雷纹,中间还夹着一只展翅的鹤,这是‘非遗文化复兴联盟’当年在浙南修复古建时的标志性手法。”
我心头一震:“你说那个组织?”
“嗯。”她点头,“全称‘中华非物质文化遗产复兴联盟’,二十年前由一批学者发起,致力于抢救濒临失传的传统技艺。但十年前因资金问题解散,几乎销声匿迹了。”
她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而且……照片右下角,几乎被阴影盖住的地方,有个印章。”
我放大,再放大。
一枚暗红色的篆体印痕,静静躺在母亲袖口边缘。
“非遗复兴联·纪事章”——七个字,清晰可辨。
“这章只在正式档案和内部会议记录上使用。”肖潇然声音微颤,“它不该出现在私人照片里……除非,这张照片记录的是联盟的某次秘密行动。”
我盯着那枚印章,脑中轰然炸开。
母亲从未提过她与这个组织有关。
她只是个普通的中学美术老师,直到病重前,都只说“喜欢老东西”。
可现在,她出现在一个早已覆灭的文化组织的影像里,而这张照片,竟被x珍藏在办公室的角落。
“我要知道她到底做过什么。”我攥紧手机,指节发白。
当晚,郑侦探从市档案馆带回了一份泛黄的备案文件。
“非遗文化复兴联盟”,注册于2003年,法人代表为陈国栋——已故非遗学者,业内尊称“陈老”。
资料显示,陈老曾主持多项古法技艺复原项目,包括失传的“漆灰塑形术”和“古法织金锦”。
联盟解散后,其资产清算完毕,但有一批“未登记学术资料”未作移交。
“这批资料去哪了?”我问。
“不知道。”郑侦探摇头,“但陈老临终前立过一份私人遗嘱,指定一名学生保管其全部未公开手稿。而那份遗嘱的执行人,是市立图书馆的前任馆长。”
我猛地抬头。
肖潇然倒吸一口冷气:“那家私人图书馆……就是我现在工作的‘文渊阁’。”
计划在凌晨敲定。
利用肖潇然的权限,我们伪装成夜间档案维护人员,潜入文渊阁地下特藏室。
那里存放着历任馆长移交的私人典藏,陈老的遗物极可能就在其中。
夜雨淅沥,图书馆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我们在编号d-7的保险柜前停下。
指纹锁已老化,谢明远用技术手段破解,柜门“咔”地弹开。
一本深褐色布面日记本,静静躺在铁盒中央。
我伸手去拿——
身后骤然传来脚步声!
一道黑影从书架间疾冲而出,直扑我手!
我本能侧身,日记本脱手飞出,那人却已扑到近前,一记肘击狠狠砸向我胸口。
我踉跄后退,撞翻一排档案架,纸张纷飞如雪。
“林致远!”肖潇然惊叫。
那人戴着战术手套,动作狠辣,招招直取要害。
我勉强格挡,右臂已被扭至背后。
千钧一发之际,谢明远从侧方撞来,两人滚作一团。
我抢回日记本,转身欲逃,那人竟从袖中抽出一根电击棍,火花噼啪作响!
我怒吼一声,抄起手边铜制书立,狠狠砸下!
金属与血肉相撞的闷响在寂静中炸开。
那人闷哼倒地,面罩滑落,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像是经过整容处理,连五官都显得不真实。
“清道夫。”郑侦探检查他随身物品后冷笑,“专业销毁证据的杀手,专接见不得光的活。”
我喘着粗气,低头看着怀中的日记本。
封皮上,一行褪色钢笔字隐约可见:
“火种不灭,薪传于野。”
我指尖微微发抖。
母亲,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而那个x,又为何要在你照片前,供奉如祭?
窗外,雨势渐歇。
东方天际,裂开一道微光。
我颤抖的手指翻开那本深褐色的布面日记,纸页泛黄,墨迹斑驳,却一笔一划刻着岁月无法抹去的重量。
“火种不灭,薪传于野。”——这行字,像是某种誓言,又像是一道诅咒。
第一页,陈国栋的字迹工整而沉稳:“2003年春,联盟初立。我们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不让五千年文明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断流。”我的心猛地一缩。
这不是一个普通文化组织的宣言,而是一场无声抗争的开端。
一页页翻下去,那些我以为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名字、技艺、地点,逐一浮现。
漆灰塑形术、古法织金锦、失传的敦煌彩绘调色谱……这些不仅仅是技艺,更是一整套被遗忘的文明密码。
而最让我脊背发凉的,是反复出现的一个词——火种源。
“他们来了。”陈老在某一页写道,笔迹陡然凌乱,“不是来保护,而是来掠夺。他们称自己为‘文明的守门人’,实则是权力的寄生者。他们要的不是传承,是垄断——用文化作为工具,操控未来的话语权。”
我呼吸一滞。
火种源……不是虚构?
它早已存在?
而火种基金会,那个近年来以“科技赋能传统文化”为名迅速崛起的庞然大物,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它的伪装?
我继续往下读,直到一段话让我如遭雷击:
> “最痛的背叛,从来不是来自敌人,而是你亲手点燃的火,反照出你身后那双冰冷的眼睛。火种源的首领,曾是我最信任的学生。”
我猛地合上日记,心脏狂跳不止。
肖潇然站在我身旁,脸色苍白:“林致远……你有没有想过,x,就是火种源的人?他收藏你母亲的照片,不是偶然。他在追什么?她在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我没回答。
脑海中却翻涌着无数碎片——母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一句“别让那东西落入坏人之手”(她竟用英文说的)、她书桌最底层那本写满符号的笔记本、还有她最后一次住院前,执意让我烧掉的一叠旧信……
她不是普通教师。
她是联盟的核心成员之一,甚至可能是……守护者。
“谢明远!”我突然抬头,“马上联系何专家,我要她立刻行动。”
他愣了一下:“做什么?”
“放消息。”我眼神冷了下来,“就说火种基金会内部服务器遭到攻击,核心数据库——包括‘火种源’相关档案——正在外泄。”
谢明远瞳孔一缩:“你是想……引蛇出洞?”
“没错。”我盯着窗外渐亮的天色,“他们既然盯着我们,就一定会来查。我要他们主动现身。”
何专家接到指令后仅三小时,行动启动。
她伪造了一场“数据崩塌”:基金会云端出现异常流量,一段加密日志被“意外”暴露在暗网论坛,标题赫然写着——《火种源计划:文化控制的终极蓝图》。
不到两小时,三波黑客攻击直扑伪造服务器。
何专家冷笑一声,反向追踪,层层剥壳,终于在一次Ip跳转间隙,锁定了源头——一名注册于新加坡的匿名代理账户,其真实设备mAc地址匹配到一名前“寰宇智科”员工,姓名:吴振宇,曾任李维汉的技术副手,三年前离奇辞职,此后踪迹成谜。
而更令人窒息的是,通讯日志显示,此人曾在过去半年内,七次与李维汉的私人加密频道建立连接。
我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吴振宇站在李维汉身旁,笑容谦卑,眼神却像刀。
“他在替李维汉做事。”我低声说,“而李维汉……在查火种源?还是……在清理痕迹?”
雨停了,晨光刺破云层,照在陈老日记摊开的最后一页。
我缓缓念出那句未尽之言:
“火种源的首领,曾是我最信任的学生。”
话音落下,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二十年前,母亲曾带我去参加一场学术茶会。
那时我还小,只记得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恭敬地为陈老斟茶,低声说着什么“文明火种不可熄”……而陈老看着他,眼里满是欣慰。
那张脸,模糊却熟悉。
如今终于清晰。
——是李维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