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晚上有空吗？到我家里来，喝两杯。”
杨宪民的语气是沈风许久没有听到过的随和和亲近。
沈风有些意外，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沈风提着两瓶好酒，来到了杨宪民的家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市长的家里做客。
杨宪民的家很普通，就是常见的三室一厅，装修也很简朴。
嫂子是一位温和的中年妇女，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家常菜。
饭桌上，没有别人，就只有杨宪民和沈风两个人。
杨宪民亲自给沈风倒上酒，端起酒杯，感慨万千地说道：“小沈，这杯酒，我得敬你。”
“如果不是你，我杨宪民恐怕到退休都还被钱伟宏那样的伪君子蒙在鼓里。是他背叛了我，但如果不是我识人不明，也不会让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沈风连忙端起酒杯：“大哥，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欸。”
杨宪民摆了摆手，继续说：“在我面前就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
“这杯酒也是向你道个歉。”
“之前因为你晋升的事情，还有你处理问题的方式，我对你确实有些看法。现在想来，是我心胸狭隘了。”
听着杨宪民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沈风的心里也百感交集。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再计较炒冷饭那就是显得他斤斤计较。
沈风由衷地说：“大哥，我是你提拔上来的，您是我的老领导，也是我的老师。我有很多地方还需要向您学习。”
两人相视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杨宪民和沈风连碰了三杯，脸上都泛起了红光。
放下酒杯，杨宪民亲自给沈风夹了一筷子菜，叹了口气。
“小沈，钱伟宏这个案子，说实话我是真的没想到。”
“他跟了我这么多年，从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到副市长，再到常务，我一直以为他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不说是同事，也是朋友，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一个常务副市长，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了这么多事，我这个市长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我已经向省委写了深刻的检讨。”
“大哥，您千万别这么说。”
沈风诚恳地说：“钱伟宏这个人，隐藏得太深，伪装得太好。他不是一般的贪腐，他的背后是一个组织严密的犯罪集团，手段专业，反侦察能力极强。”
“别说是您，就是省纪委的同志，如果不是我们这次机缘巧合，恐怕也很难发现他的真面目。”
杨宪民摇了摇头，给自己满上一杯酒。
“不管怎么说，识人不明就是识人不明。这件事也给我提了个醒，我们队伍里的问题，比想象中要严重。以后，在干部任用上，德才兼备，德要放在第一位。”
他看向沈风，眼神里充满了欣赏：“你这次，是为我们北川立了大功。不光是查了一个案子，更是帮我们市委、市政府，避免了一次天大的丑闻，保住了一块来之不易的金字招牌。”
“转型示范区的项目，你放手去干。市里这边，我给你兜底。需要什么支持，人、财、物，你随时开口。谁要是在这个项目上给你使绊子、穿小鞋，你不用管，直接告诉我。”
杨宪民的这番话，分量极重。
这等于是给了沈风一张空白支票。
两人又喝了几杯，话匣子彻底打开。
这顿饭，一直吃到深夜。
从杨宪民家里出来，沈风的脚步有些虚浮，但脑子却清醒得很。
杨宪民今晚的推心置腹，彻底消除了两人之间最后的隔阂。
这比任何提拔和奖励，都来得更重要。
钱伟宏案在北川官场引发的地震，余波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省纪委成立了专案组，进驻北川。
随着调查的深入，一张以钱伟宏为中心，盘根错节的利益输送网络被彻底揭开，相继有十几名干部被立案调查。
整个北川官场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那些过去办事推诿、效率低下的部门，忽然变得雷厉风行。过去门难进、脸难看的干部，忽然变得和颜悦色。
一个月后，省委关于北川市人事调整的决定，正式下发。
经省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免去杨宪民同志北川市市委副书记、市长职务，另有任用。
任命沈风同志为北川市市委副书记，提名为北川市市长候选人。
为了加强对“转型示范区”这一省级重点项目的领导，沈风将继续兼任北川经济技术开发区党工委书记。
这个任命，再次震动了全省。
沈风，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从一名副厅级的市委常委，一步跃升为一座地级市的代市长，执掌一市的行政大权。
这个晋升速度堪称凤毛麟角。
消息传来，有人惊叹，有人嫉妒，但更多的人，是服气。
在钱伟宏案中，沈风已经征服了所有人。
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实至名归。
接到任命的当天，沈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杨宪民。
杨宪民的新职务也已经明确，他将调任省政协，担任一个专委会的副主任。
这是一个退居二线的安排。
“市长……”
沈风走进办公室，看到正在收拾东西的杨宪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
杨宪民转过身，脸上带着坦然的微笑，看不出丝毫的失落。
“以后，该叫你沈市长了。”
“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的老领导，老大哥。”沈风由衷地说。
杨宪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沈，祝贺你，”
“我知道，你心里可能觉得我的这个安排是不是跟你这次的提拔有关系。是不是省里为了给你腾位置，才让我提前退下来。”
沈风着急地说：“不是的大哥，我……”
“欸！”
杨宪民看穿了沈风的心思，摆了摆手。
“你想多了。我这个市长当得是有问题的。”
“钱伟宏案，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省委能给我一个二线的安排，平稳落地，已经是最大的照顾了。这里面，我知道，有韩主任帮你说话，也有你自己的功劳。”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小沈，你比我年轻，也比我看得远。北川交到你手里，我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