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则迎着钱伟宏的目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等的就是这个。
如果这个方案所有人都一致叫好，那反而说明有问题。
现在，终于有人跳出来公开反对了，正好给了他解释的机会。
沈风语气平和地开口，没有丝毫的火药味。
“钱市长提出的这几点，确实都是我们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不过，我想我们或许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待。”
“关于资金，任何大项目在启动初期都会面临资金压力，这是正常现象。”
“时间我认为产业转型和申报创新中心非但不矛盾，反而是相辅相成的。”
“一个只有‘茶谷小镇’的示范区，和一个拥有完整产业链、具备强大转型升级能力的示范区，在国家评委面前，分量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恰恰是我们的加分项。”
“至于稳定，”
沈风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
“我认为，最大的不稳定，是抱着那些僵化的体制和落后的产能不放，是让几万名职工守着铁饭碗混吃等死，最终被时代彻底淘汰！”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钱伟宏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他依然保持着镇定。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似乎在组织新的语言。
就在他放下茶杯的那一刻，一个微小的细节，被沈风敏锐地捕捉到了。
钱伟宏在听他说话的时候，右手的小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一下，两下，三下……
这个动作，和黑子在审讯室里描述的那个“伟哥”的习惯，一模一样！
沈风的心脏猛地一跳，但他的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将目光锁定在钱伟宏的身上。
钱，伟，宏。
伟哥！
原来是你！
一个常务副市长，杨宪民最信任的臂膀，竟然就是那个隐藏在北川市官场最深处的，掌控着高达七亿黑金帝国的“二哥”！
这个发现，让沈风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案子查了这么久，所有的线索都会在关键时刻中断。
有这样一个身居高位、手眼通天的人物在背后操控，任何调查都如同在蛛网中挣扎。
而自己今天这个示范区计划，无疑是精准地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他藏在老工业区的那些洗钱渠道和利益关系网，一旦被翻出来，将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才会如此不顾一切地跳出来，公然反对。
想通了这一点，沈风的心反而彻底定了下来。
“钱市长，我明白您的顾虑。”
沈风的语气变得异常冷静。
“不如这样，这个项目，既然是我提出来的，那就由我来负总责。”
“我向市委、市政府立下军令状，一年之内，如果示范区建设见不到成效，或者因为项目引发了重大的稳定问题，我沈风，引咎辞职！”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所有人齐刷刷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沈风。
立军令状，这在官场上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尤其还是以辞职为赌注。
杨宪民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风。
这小子，路可是你自己选的。
话都说出口，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又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的钱伟宏，杨宪民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
“既然沈风同志有这样的决心和担当，那我们市政府就没有理由不支持。”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成立‘北川市转型示范区’领导小组，我任组长，沈风同志任常务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全面负责具体工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钱伟宏：“钱市长，你经验丰富，考虑问题周全，就担任领导小组的顾问吧，多为项目提提宝贵意见。”
这个任命，看似给了钱伟宏面子，实则完全架空了他。
让他从一个决策者，变成了一个只能提意见的旁观者。
钱伟宏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想要再说什么，但看到杨宪民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会议一结束，沈风立刻找到了市公安局局长赵伟林。
在沈风的办公室里，他将自己的判断和在会上的发现，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赵伟林。
“钱伟宏……竟然是他？”
赵伟林听完，惊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个常务副市长？
有这样的可能性吗？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沈风也以为是误会，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
“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
沈风的表情严肃。
“伟林，我需要你立刻去做两件事。要绝对保密，不能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市政府那边的人。”
赵伟林立刻立正，神情专注。
“书记，您说！”
沈风走到赵伟林身边，压低了声音。
“立刻将那个混混头子黑子从看守所秘密转移出来。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由你亲自审讯。把钱伟宏的照片给他辨认，我要拿到他指认钱伟宏的直接口供。”
“立刻联系省公安厅的技术侦查总队，请他们派最顶尖的专家过来。对钱伟宏进行二十四小时的全方位技术监控，他的电话车辆和办公室，我都要了如指掌。”
赵伟林神色一凛，他明白这件事的分量。
动用省级技侦力量监控一位常务副市长，这在程序上是需要极其严格的审批的。
沈风敢这么做，背后必然有更高级别的支持。
那就是杨宪民和肖书记的意思？
“我明白了，书记！我马上去办！”
赵伟林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快步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北川市的政坛表面上风平浪静。
“转型示范区”领导小组正式挂牌成立，沈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中。
频繁地出入市里的各个局委办，忙得不可开交。
而钱伟宏异常低调。
他除了参加一些必要的会议，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很少公开露面。
也确实履行了“顾问”的职责，没有对示范区的项目再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仿佛之前在会议上的那场交锋，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