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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屏的闪烁尚未散去,幽蓝的光晕在实验室的玻璃墙上投下扭曲的倒影,像某种沉睡生物缓缓睁眼。日志窗口已经冻结在那一行异常路径上,字符泛着冷白,仿佛凝固的冰层下埋着一具尸体。陆渊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方,指尖微微颤抖,却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肌肉记忆在抗拒输入下一个指令。他知道,一旦按下回车,就意味着我们正式踏入了对方设下的时间陷阱。

周悦的呼吸轻了半拍,像是怕惊扰什么。她靠在操作台边缘,左手无意识地抚过腕表,那是她哥哥留下的唯一遗物。金属表壳早已磨出细小划痕,像一道道未能愈合的旧伤。她的目光落在那串跳转代码上,瞳孔微微收缩。我盯着那串字符,它像一根细线,从教务处备用服务器出发,绕过三层伪装节点——伪装得极为精巧,每一跳都模拟成正常教务系统的内部调度流量——最终指向一个早已注销的Ip地址。那个地址属于一栋十年前拆除的老实验楼,连物理线路都已切断。

但系统底层记录显示,这个地址在凌晨1:17曾短暂激活过0.8秒。

和t-00:17完全重合。

“不是巧合。”我说,声音压得极低,却穿透了实验室的寂静,像一把刀划开冻住的湖面。空气似乎随之震颤了一下,连通风口的低鸣都停顿了半拍。

陆渊点头,指尖终于落下,调出深层日志。数据流如瀑布般滚落,他用权限密钥解锁了第七层审计模块。时间戳偏移值浮现出来,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仅0.0029秒的偏差,但它存在。这种偏移只出现在集团数据中心的校准周期中,每七十二小时一次,误差不超过千分之三秒。他们用这种方式标记自己的探测信号,像猎人留下足迹,又像毒蛇吐信,在暗处确认猎物是否已踏入圈套。

“他们知道我们在模拟。”周悦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空调风声吞没。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操作台边缘,指甲刮过金属接缝,发出细微的刺响。“要不要暂停?等风头过去。”

我没有回答。转身走到角落的终端前,那台机器从未接入校园网,独立运行着一套离线协议。我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三行指令,每一下都像在点燃一根引信。屏幕亮起,半透明界面缓缓浮现,蓝绿色的数据藤蔓在虚空中交织生长——命运洞察系统启动。目标锁定赵启铭。

视野被拉入一片灰白交错的画面:他的办公室,窗帘半掩,窗外雨丝斜织,映出城市模糊的轮廓。桌上散落着几份文件,其中一份边缘焦黑,像是刚从碎纸机里抢救出来。他撕碎了一张日程表,碎片落在垃圾桶边缘,像一场未完成的仪式。电话贴在耳边,声音冷硬:“他们已经在练了……把‘清源’提前到明天。”

画面戛然而止。

系统提示浮现在视野角落:“洞察能量消耗+15%”。远超平常。我闭了闭眼,掌心抵住额角,太阳穴突突跳动。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后颈肌肉绷紧如弓弦。这一次的洞察不再是片段预演,而是直接触碰到了命运的转折点。它意味着,从这一刻起,没有退路。系统不会说谎,而赵启铭的语气里没有试探,只有决断。

“他们不会等。”我睁开眼,看向陆渊,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清源计划’已经启动,他们会用干扰信号瘫痪校园系统,制造混乱,趁机销毁中间账目。”

陆渊的脸色变了,嘴唇抿成一条线。他迅速调出防火墙日志,手指在触控板上划出几道轨迹,试图追踪信号回流路径。但所有出口都被加密跳转覆盖,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那我们手里的证据链……”

“还差最后两环。”我打断他,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校园结构图,“财务核销日志和原始审批影像。只要它们还在服务器阵列里,就还有机会。”

“可三线输出还没完全同步,”周悦站起身,眼底有挣扎,也有不甘,“万一现场出现延迟,信号不同步,整个揭露过程就会变成一场混乱的自曝,反而坐实‘技术故障’的借口。”

“那就让节奏更快。”我说,走到白板前,拿起红笔,“我们不等他们清源,我们要在他们动手前,把真相种出去。”

门外传来脚步声,节奏稳定,不疾不徐。我抬眼,沈珩推门进来,风衣下摆带着清晨的凉意,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雨珠。他目光扫过我们三人,最后落在我脸上,眼神沉静如深井。

“广播刚才断了三秒。”他说,声音低而清晰,“杂音频率和上次监控日志里的干扰信号一致,调制方式相同,功率提升了12%。”

我点头。集团已经在校园内部署了节点,这不是试探,是预演。他们在测试系统的反应速度,也在测试我们的神经。更可怕的是,他们开始动用物理层干扰,这意味着他们已不再掩饰。

“他们知道我们在练。”我看着沈珩,“‘蒲公英’必须提前48小时。”

他沉默两秒,没有质疑,没有犹豫,只是轻轻点头:“我会让信息中心的人盯着主控系统,一旦发现权限异常,立刻通知你。”他顿了顿,补充道,“b区备用电源今天凌晨被远程激活过一次,持续47秒。没人报修。”

我心头一紧。b区是数据中心的核心隔离区,只有纪律委员会和集团特派员才有权限触碰。他们已经开始布控。

他转身离开时,阳光斜照进走廊,校徽在光线下闪过一道反光。我注意到他袖口露出半截黑色手环,表面刻着细密纹路——那是纪律委员会的紧急联络装置,只有在最高级别危机时才会启用。他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他知道我在看,却依旧抬手将袖口拉下,动作自然得像整理衣领。

但我知道,他已经动用了自己的资源。那不是警告,是承诺。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天台铁门被推开。风比往常大,吹得衣角翻飞,像一群躁动的黑鸟。周悦和陆渊跟在我身后,脚步很轻,仿佛怕惊动天空。我从包里取出一张打印纸,上面是原定的揭露时间表。纸张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是我们反复修改的痕迹,墨迹深浅不一,像一段被反复擦拭又重写的命运。

我当着他们的面,将它撕成两半,再撕,直到碎片如雪片般散落在白板前。

“t-48:00。”我在白板上写下新的倒计时,数字鲜红,像一道划破黑暗的刀痕,“从现在起,所有备份通道进入待命状态,三线输出每两小时演练一次。任何人不得离线超过三十分钟。”

周悦盯着那串数字,嘴唇微微发颤。她弯腰,一片一片捡起地上的计划碎片,放进随身携带的纪念盒里。盒子里有她哥哥的工牌,还有一张未署名的纸条,边缘微微卷起。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别信系统日志。”她没看,也没动,只是合上盖子,轻轻按了按,仿佛在安抚某种沉睡的痛。

陆渊靠在栏杆边,眉头紧锁:“他们提前行动,会不会是故意的?引我们出击,然后反手扣下‘扰乱秩序’的罪名?毕竟,只要我们先动,他们就有理由封锁网络,名正言顺地清场。”

“会。”我说,“但他们更怕我们按原计划来。‘清源’不是为了掩盖,是为了彻底抹除。赵启铭撕日程表的时候,语气是急的。他怕的不是揭露,是证据闭环。一旦我们把三线数据同时释放,哪怕只持续十秒,真相就会像病毒一样自我复制。”

我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t-48:00”下方画了一条横线。

“他们想清源,我们就抢种。他们想断网,我们就把真相塞进每一个终端的缓存里。食堂打饭机、广播日志、课表系统——所有他们以为安全的地方,都是我们的播种点。”

陆渊盯着那条横线,忽然问:“如果他们切断外部通信呢?连离线传输都阻断?我们总不能靠口口相传。”

“那就让声音自己长腿。”我说,“把核心录音嵌入每日晨会提示音,循环七天。就算他们删,也得一处处找。等他们发现时,已经有人录下来了。手机、耳机、甚至智能手表,都会成为传播节点。”

周悦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我可以联系心理社的成员,把文件伪装成课程资料,上传到社团共享盘。他们不会查学生组织的日常文档。再通过匿名推送,让每个选修课的学生自动下载。”

“好。”我点头,“你负责教育线传播。陆渊继续盯防火墙,随时准备切换中继路径。沈珩那边会提供内部权限支持,一旦主控系统异常,立刻启动备用协议。”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白板上的纸张哗哗作响。我伸手压住一角,指尖触到残留的粉笔灰,微凉。远处,教学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像无数双注视的眼睛。

“我们不是在等一场听证会。”我说,“我们是在造一场无法被扑灭的火。它不需要谁批准才能烧起来。”

周悦深吸一口气,打开平板,开始重新排布证据推送顺序。陆渊掏出笔记本,快速写下新的应急预案。没有人再提“风险”,也没有人说“再想想”。恐惧还在,但它已被压缩进行动的缝隙里,不再主导。

时间开始以另一种速度流动。

下午三点十七分,第一轮加速演练开始。周悦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三线输出同步启动。主屏播放伪造审批单的操作日志,副屏滚动资金流向图,语音通道自动播报关键节点。全程无卡顿,无延迟。

“成功。”她说,声音比早上稳了许多,甚至带了一丝微弱的笑意。

我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03:17:09。比预定快了三秒。

“再来。”我说,“下次目标,压缩到两秒内。”

演练持续到傍晚。第五次推演时,副屏突然出现0.3秒的帧率波动。陆渊立刻切断信号,排查加密协议握手过程。他发现是中继器在接收端出现了微小延迟,源于新接入的离线节点负载过高——有人在暗中扫描我们的传输路径。

“换路径。”我说,“绕过b区中转站,直接连校外缓存点。用沈珩给的临时Ip池,每十分钟轮换一次。”

周悦照做。第六次推演,三线完全同步。

天色渐暗,城市灯火次第亮起。我站在窗边,看见教学楼顶层的应急灯闪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那不是故障,是信号探测的余波。集团已经开始清源,像一场无声的暴雨,正从地下管网悄然蔓延。

我打开系统界面,查看剩余能量。61%。刚才那次洞察耗得太多。接下来不能再轻易动用,除非必要。命运洞察不是工具,是代价。每一次使用,都在透支某种看不见的平衡。

手机震动了一下。沈珩发来一条简讯:“主控系统权限日志异常,疑似有人尝试调阅会议预约记录。Ip来自内部,权限等级S-4。”

我回:“盯住b区服务器,他们会在凌晨动手。清源不会只删数据,他们会重写日志,制造‘系统自毁’假象。”

放下手机,我走到白板前,用红笔圈住“t-48:00”中的“48”。数字像一颗即将引爆的雷,又像一只倒悬的沙漏。

周悦走过来,低声问:“如果他们真的切断所有通道呢?如果我们连声音都传不出去?”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底的光,没有退缩,也没有恐惧。那光微弱,却坚定,像深夜里不肯熄灭的烛火。

“那就让每个人自己成为通道。”我说,“把证据拆成碎片,塞进他们的日常里。让他们在打饭时听见,在听广播时看见,在翻课表时读到。真相不需要讲台,它只需要存在。只要有一人记住,它就不会消失。”

她点点头,转身走向设备箱,取出最后一个U盘。银灰色外壳,标签空白。她将它插入笔记本,开始上传加密包。

文件命名:《月考成绩分析_v3.xlsx》。

实际上,它是洗钱路径的完整模型,包含所有中间账户、资金流向与时间戳匹配的审批链。

陆渊忽然抬头:“中继器收到一段新信号,来源不明,持续0.6秒,频率与‘清源’干扰波一致。”

我走过去,盯着日志。

不是攻击,是监听。

他们在找我们藏证据的地方。

“把K-1卡的操作日志复制一份,”我说,“嵌入食堂打饭机的结算提示音,循环播放二十四小时。用变频编码,每三分钟更新一次密钥。”

周悦点头执行。

我最后看了一遍白板上的倒计时。

t-48:00。

风从天台边缘卷过,吹起一角打印纸,它飘向栏杆,悬在半空,像一只未落定的鸟。我伸手抓住它,纸片边缘划过掌心,留下一道浅痕。

不痛。

但我知道,血已经流在看不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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