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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教学楼走廊尽头,校服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手腕上那道旧伤疤。它像一条褪色的丝线,横亘在皮肤上,不狰狞,却深刻。三年前那场“意外”后,医生说神经受损,以后握笔会不稳。可我现在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比从前更用力——像是要把自己钉进现实,用疼痛确认存在。

距离开放日演讲还有三十七分钟,阳光斜照在瓷砖地面上,映出我影子的轮廓,笔直而安静。风从南边来,穿过空荡的走廊,吹动我额前几缕碎发。远处传来礼堂调试音响的嗡鸣,像是某种低语,提醒我即将掀起的风暴。

李然没来。

我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亮起,她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二十分钟前:“对不起,我不敢。”后面还跟着一个颤抖的语音条,我没点开。不是不想听,而是怕听见她哭。我们曾并肩坐在图书馆顶层,翻着匿名论坛里那些关于改革小组的污蔑帖,她小声说:“他们说得好像我们是怪物。”那时她眼睛发亮,说要站出来作证。可今天,她的名字出现在请假名单上,理由是“急性肠胃炎”。

讽刺的是,昨天深夜,我在匿名群聊中看到一条被撤回的消息截图——有人转发了“李然已退群”的通知,并附言:“嘴软骨头软,早该滚出去。”

我攥紧手机,指节泛白。三年前,是她把我从楼梯间拖出来的。那天夜里,监控断电,我被人推下四楼转角,摔断了左手腕。她恰好路过,听见动静,冒着风险拨通了急救电话。后来她说:“如果你死了,我就永远背负着这个秘密活着。”可现在,她选择了沉默。

走廊另一头传来脚步声,急促而坚定。周悦快步走来,眉头紧锁,手里攥着一张打印的签到表。“五个传谣者里,只有陈昊和王婷到了。”她喘了口气,“李然家长给她请了病假,其他人也都找理由推脱——王磊说发烧,张薇说家庭聚会,赵晨干脆转学了。”

我点头,没说话,只是从内袋取出录音笔。金属外壳冰凉,边缘已被磨得光滑。这是李然三天前塞给我的,她说:“这些话,我不敢当面说。”我指尖在播放键上停顿了一瞬,仿佛能感受到她按下录音时的颤抖。那晚她躲在宿舍阳台,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醒整栋楼的梦:“我只是听别人说的……他们说只要转发十次,就能拿到五十块。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后来他们开始编造,说你们收了外面机构的钱,说你们想搞垮学校……我转发了,我甚至改写了几句……对不起……”

“你要放她的录音?”周悦声音压低,眼神里有担忧,也有犹豫。

“她亲口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为了伤害谁。”我轻声说,“而是为了赎罪。”

我按下按钮,李然的声音从微小的扬声器里传出,清晰、颤抖。录音戛然而止。

我关掉录音,抬头看她。“现在,轮到她说出真相了。如果她不来,那就由我替她说。”

周悦沉默几秒,目光在我脸上停留,像是在确认我是否真的准备好了。然后她转身朝教师办公室走去。“我去跟班主任申请临时旁听许可,至少让到场的人能合法发言。”她的背影挺直,像一把出鞘的刀。

我靠在墙边,闭眼一瞬,心中默念——

命运洞察系统,启动。

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屏幕,蓝绿色的数据流如溪水般流淌。画面快速闪动:李然坐在教室角落,手攥着一张纸条,眼神躲闪;沈珩站在礼堂门口,手中拿着一份打印稿,正与教务处老师交涉;林悦的电脑界面上,数据流正不断刷新,Ip追踪路径在校园网内蜿蜒延伸。

能量条缓缓下降,最终定格在82%——消耗了18%。

我睁开眼,额角渗出细汗。每次调用系统,都像在大脑中点燃一根火柴,短暂照亮黑暗,却也灼烧神经。我深吸一口气,朝着旧实验室走去。

林悦已经在了。那间废弃的物理实验室如今成了我们的“作战室”,窗帘拉得严实,桌上摆着三台笔记本、两个移动电源和一台改装过的投影仪。她正调试移动热点,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跳动着加密协议的进度条。

“主控台被锁了。”她说,头也不抬,“电教中心刚刚发通知,说今天设备全面检修。连备用线路都被切断。”

“我们不用他们的。”我将背包放下,取出一个U盘,“用匿名中继节点,信号走校外服务器。”

她点头,打开备用程序。“我已经把直播信号接入礼堂外墙LEd,用的是多跳加密中继。只要电源不断,画面就能持续输出。”她顿了顿,嘴角微扬,“而且,无法溯源。”

“孙雅琴呢?”

“带着人守在前排,占了第一排六个位置。”她冷笑,“还发朋友圈说‘今天要看小丑翻车’,配图是我们上次演讲时的截图,p上了小丑鼻子。”

我走到投影前,确认证据链顺序:压缩包解压过程、元数据分析报告、报酬转账截图、证词录音时间轴。每一步都经过交叉验证,每一个文件都有哈希值备案。这不是情绪的宣泄,而是一次精准的手术。

“等我信号。”我说。

走出实验室时,沈珩正站在楼梯口等我。他穿着整洁的校服,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封面上写着“学生自主表达权相关条例”。他一向严谨,连抗议都要依法进行。

“我刚从教务处回来。”他说,“他们不能阻止学生在开放日使用公共演讲台,只要不涉及人身攻击或虚假陈述。”

“那我们就只讲事实。”我答。

他看着我,目光沉静,“你准备好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录音笔重新放回胸口的位置。它贴着心跳,像一枚勋章,也像一颗定时炸弹。

礼堂前的广场已经聚了不少人。高一高二的学生三三两两站着,有的举着手机拍摄,有的低声议论。陆渊带着几个中立派学生站在演讲台侧边,手里拿着扩音器,随时准备维持秩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孙雅琴坐在第一排中央,校服扣子整齐系到最上面一颗,发丝一丝不苟。她嘴角挂着笑意,眼神却冷得像冰。她身边几个女生正拿着平板,似乎在准备直播反驳,镜头已经对准了舞台。

我走上台时,现场安静了几秒。

林悦启动直播,画面同步出现在礼堂外墙的大屏上,右下角显示着一行小字:“信号源:匿名中继节点07”。台下有人抬头,有人拍照,有人低声惊呼。

我打开麦克风。

“三天前,有人在匿名群聊中收到一个压缩包。”我的声音平稳,穿透广场,“里面包含文字模板、图片、语音样本,还有一份操作指南,教你们如何转发、如何引导话题、如何应对质疑。”

台下有人交头接耳,目光开始游移。

“每成功传播一次,奖励五元。满十次,额外五十。”我顿了顿,“而这些转账记录,全部通过校园卡匿名充值接口完成,资金来源可追溯至校外第三方账户。”

我点开投影,播放陈昊提供的压缩包解压过程。文件逐一展开,隐藏的元数据被逐层剥离,最后定格在一张截图上——创建设备型号:FGL-t7000,金融集团内部专用终端。

“这份‘泄露档案’的原始文件,诞生于集团服务器,修改时间是上周五晚八点二十三分。”我抬头,目光扫过人群,“而我们改革小组,直到第二天才提交第一份调查报告。”

台下开始有人举手机拍摄投影内容,有人低声讨论,有人脸色发白。

“你们说我们收钱抹黑学校。”我继续说,“可真正花钱制造谣言的,是那些害怕被曝光的人——那些在食堂克扣食材、在采购中虚报价格、在评优中暗箱操作的人。”

孙雅琴猛地站起来,高声说:“这些截图谁都能做!你怎么证明不是你自己伪造的?”

我没有看她,只是转向林悦。

林悦点头,将一段录音接入系统。

是我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我们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不让更多人被欺负。”

那是周悦受伤当晚,我在她病床前说的话。她被人从楼梯推下,监控“恰好”失灵。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悄悄录下了整段对话。录音继续播放,还有我翻查账本的声音,有陈昊低声说“他们给的钱太多了”,有李然哭着说“我不想再骗人了”。

录音播放完毕,广场上陷入短暂的寂静。

一个高一男生举手:“那……你们能找到发压缩包的人吗?”

“目前不能。”我坦然回答,“但我们可以展示他们留下的痕迹——比如,这个邀请码。”

我将李然交给我的纸条递给林悦。她拍照上传,放大显示在大屏上:一串十六位字符,末尾写着“_test07”。

“这个账号,是从内部测试系统改来的。”我说,“他们以为删除群聊就万事大吉,却忘了,每一次操作都会留下路径——Ip跳转、设备指纹、时间戳。而这条路径,正指向学校信息中心的某台终端。”

台下有人开始鼓掌,零星的,然后逐渐连成一片。

就在这时,直播评论区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我也收到过类似的邀请。我以为只是兼职。”

用户名是灰色头像,Ip显示在校内。

我盯着那行字,没有说话。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陆渊凑近我耳边:“已经有十二个班级代表申请加入旁听团,要求后续公开所有调查进展。”

沈珩站到我身旁,低声说:“教务处刚发通知,说直播内容将作为‘学生公共表达案例’存档。”

我点头,拿起麦克风。

“今天不是为了自证清白。”我说,“而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当谎言被系统化地投放时,我们必须用更清晰的事实去对抗。当沉默成为常态,总得有人先开口。”

台下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响,更久。

孙雅琴站起身,带着她的人离开前排。临走前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但那眼神里,不再是轻蔑,而是某种动摇。

我关掉投影,示意林悦结束直播。

信号切断前的最后一秒,大屏上的“匿名中继节点07”闪烁了一下,随即变为“08”。

我走下台时,李然正站在广场边缘。

她手里拿着那张写有邀请码的纸条,脸色发白,但没有躲开。阳光照在她肩上,像一层薄霜。

我把录音笔递给她。

“你想说什么,随时可以。”我说。

她接过笔,手指微微发抖,最终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在准备。

周悦跑过来,兴奋地说:“刚才有三个班的班长来找我,说要成立‘信息核实小组’,以后匿名帖都得先过一遍证据链。”

沈珩递来一瓶水,“接下来呢?”

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水凉而干净,顺着喉咙滑下,像一场无声的冲刷。

远处教学楼的钟声敲了十二下。

阳光正从礼堂顶端缓缓滑落,照在演讲台的金属支架上,反射出一道细长的光斑,落在地面裂缝中的一株蒲公英上。

那朵花轻轻晃了一下,绒毛微微颤动,仿佛在积蓄起飞的力量。

风从南边来。

我忽然想起昨夜在系统中看到的一帧画面——信息中心某台终端的登录记录,最后一次操作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设备指纹与财务处副处长的办公电脑完全一致。而那台电脑的权限,恰好能绕过校园网审计系统,接入外部支付通道。

我没有说出这个名字。不是因为证据还不够,而是因为我知道,这只是一个节点。背后还有更多看不见的手,在等待被拉入光中。

我抬头望向天空,云层正在缓慢裂开,阳光倾泻而下,像一场迟来的审判。

林悦发来消息:“节点08已激活,备用服务器运行正常。”

我回了个“好”字,把手机放回口袋。

改革小组的群聊里,新成员正在加入。昵称五花八门,头像大多是空白或风景图,但他们留下的第一句话几乎相同:

“我想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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