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市安全局那个临时指挥中心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郭言成捏着那张写着“郭言成，你的死期已定”的A4纸，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猩红的、扭曲的小人图案像烙印一样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林薇，”
郭言成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安排最高级别安全屋！把我爸妈和蓓贝转移走！马上！”
林薇的目光依旧冷静：
“郭董，冷静点。从目前凶手的行为模式分析，目标高度集中且明确——所有原宏图犯罪集团的核心头目。”
“赵铁山、张老三，包括你收到的威胁，都是直接针对本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凶手会对家属下手，这不符合他（或他们）‘清算’的逻辑。”
“分散保护反而可能增加风险暴露点，打草惊蛇。你家周围我们都有布置人看着足够应对突发状况，况且……”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微妙的调侃，
“郭老爷子在那，恐怕比我们一个行动小队还管用。”
郭言成眼前瞬间闪过老爹挥舞着擀面杖，在安全屋门口上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震撼画面，以及那通“打下手熬安胎汤”的家长电话。
他嘴角抽了抽，那股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松了一丝丝，但忧虑并未完全消散。
林薇语气斩钉截铁，
“郭董，你现在才是风暴中心。凶手就在金州，而且行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嚣张。我们必须把诱饵集中起来，逼他现身！”
郭言成沉默片刻，最终重重呼出一口气：“行，听你的。”
消息如同投入深水的炸弹，在仅存的几个原宏图核心头目圈子里炸开了锅。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这一次不再是虚张声势的威胁。
赵铁山胸口那个巨大的血洞和张老三冰冷的尸体，就是最残酷的警告。
孙子刚是第一个连滚爬爬冲到远景集团大楼的。
他原本在后勤副经理的办公室里享受着“铁饭碗”带来的虚假安全感，接到林薇的通知电话时，吓得差点尿裤子。
此刻他缩在郭言成办公室角落的真皮沙发里，脸色煞白，捧着热咖啡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咖啡洒了一身也浑然不觉。
“郭董……郭哥！亲哥！您可得护着我啊！我……我还没享受够这五险一金呢……”
孙子刚语无伦次，带着哭腔。
另外三个收到死亡通知、侥幸还没轮到的头目也相继抵达。
一个叫“飞鼠”，管过宏图的地下钱庄，此刻眼神惊恐，坐立不安；
另一个叫“老枪”，曾是灰狼帮时期的老人，负责过边境走私线，此刻沉默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也遮不住他脸上的阴郁；
还有一个王老三。
王老三进大楼时还骂骂咧咧：
“张老三死了，我王老三也得死，郭董家里兄弟三个，老枪单位排行第三，孙子刚最近包了个三，周慕云像个三，跟三挂钩的都得死吗？”
跟着王老三一起进大楼的周慕云听见这话顿时想给王老三一脚，这玩意之前叫王老四，后来人家张老三混出来了，他拜了认干爹，说不能丢姓但能随名于是叫王老三。
也是一傻缺。
大楼安保级别瞬间提升到最高。
程铭带着安全局和警方联合组成的精干力量进驻，接管了所有出入口和监控室。
整栋远景大厦，如同一只进入最高戒备状态的钢铁刺猬。
就在郭言成准备召集这几个“活靶子”开个小会，稳定军心（虽然他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时，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
周慕云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一身熨帖的定制西装，金丝眼镜反射着顶灯冷光，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温和微笑。
只是那笑容，此刻在郭言成看来，怎么看怎么有点……僵硬？
“周处？”（周慕云因完成任务升官了）
郭言成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皱了起来，
“你来干嘛？这没你的事。名单上都是原宏图的核心‘黑手套’，你是后来加入的，跟那些脏事不沾边，安全得很。快回你安全局去，别添乱。”
周慕云没动，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奈和一丝……荒谬？
他从西装内袋里，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
动作很优雅，但郭言成的心却猛地一沉。
周慕云将那张纸展开，放在郭言成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轻轻推了过去。
同样的A4白纸。
同样的宋体打印字：
\\＞ \\*\\*周慕云，你的死期已定。\\*\\*
落款处，同样的猩红小人，胸口一个刺目的红圈，嘴角咧开无声的狂笑。
郭言成：“……操！”
他猛地抬头，看向周慕云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这他妈……搞批发呢？！连你都不放过？凭什么？！”
周慕云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辨，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凉的平静：
“郭董，看来这位‘清算者’的逻辑很简单粗暴。”
“不管你是靠拳头打上来的‘郭子’，还是靠脑子玩资本的‘周总’。”
“只要在宏图集团这艘沉船彻底倾覆之前，曾身处核心高层的位置……在他眼里，都是‘原罪’，都该被抹除。”
他顿了顿，自嘲般地笑了笑：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或者，‘清算者’觉得，我们这些后来者，不过是给那艘罪恶之船刷了一层白漆？”
“本质上，依旧散发着腐烂的气息，也该一同沉入深渊？”
郭言成看着周慕云，又看看桌上那张同样猩红的“催命符”，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席卷全身。
这算什么？无差别大屠杀？连周慕云这种都不放过？
“行吧，周处长，”
郭言成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欢迎加入‘宏图核心幸存者俱乐部’。自己找地方坐，茶水自便。现在，俱乐部成员都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