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未必是人。”总长摆弄着茶杯，“妖精也有可能。”
“妖精？”陆桥忍不住开口。
“何福，给他看看吧。”
“是，总长。”光幕前的何福走到一侧操控着一堵新的蓝色光幕投射出现。
那是一张沙盘绘制的立体地图，连绵的山脉对于陆桥来说实在太过陌生，完全不知道在哪儿。
好在何福开口了，他讲解道：“仔细看，这是我朝西部边境到妖域、蛮国的部分地图。”
地图上突然出现一个红点，红点以固定的频率闪烁，就像是心跳。
“娘娘或许知道这件事情，正是我标注的……红点的位置，在五月十日的晚上，发出了一股频率极高，强力而短暂的能量波动。”
“这道能量具体的性质由枢密院进行研究，目前处于保密阶段，但可以说的是，它穿透了我朝西部疆域中的五分之一，还包括了妖域的四分之一，蛮国的三分之一。”
“能量结束之后，在短短半小时内，根据我朝的统计，境内就有超过十五亿只妖兽发生了堕落，也就是大家熟知的‘妖怪之乱’，显然，这个东西是针对元神的。”
“这处红点是我们反推了波的中心，它处在我朝边疆之外，具体的位置是妖域和蛮国纷争区域的山谷之中。”
“操作者非常聪明，通过山谷对波进行了放大，整片地形成为了‘喇叭’的作用，所以他省了不少事，否则要影响这么大的面积，所需要的能量不可想象。”
“也是因为这个区域过于暧昧，我们很难确定策划者是人族还是别的什么。”
陆桥问道：“这个事情和空港有关？何福师兄的意思是说空港关押的其实是‘妖怪之乱’的妖精？”
这么解释其实也说得过去，他一直觉得那些“东西”不是人，坚持‘它们是人’这个观点的是腰腰灵，可腰腰灵也有可能犯错。
毕竟它的初代版本开发也不过过去了短短几年，是个幼儿期的器灵。
“不，确实是人，但是‘妖怪之乱’的人。”何福给出了最直接的回答。
“是‘妖怪之乱’的肇事者？”陆桥又问。
“不，只是普通人，处于我朝边境的普通人，以及少量的、闯入边境的蛮族的普通人。”何福顿了顿说道，“他们都是受害者。实际上这种波对于灵修并没有影响，但我朝边境的普通人竟然出现了‘妖化’的特征。”
“灵子网络是双向的，为妖精提供了化形的路径，也为人族提供了妖化的可能。只是过去没有人愿意这么尝试，可一旦堤坝被凿穿、破碎，洪水淹田就成了很自然的事。”
陆桥难以置信地看向柳雨薇，发现她面色如常，应该是已经知情了。
何福继续说：“‘妖怪之乱’带来的巨大影响之所以难以在第一时间控制，不是因为巨量的妖怪数量。毕竟妖怪们大多是深山里的妖兽，对于城镇的影响有限，实际上是因为边疆的一些我朝百姓也受到了影响。这使得第七军团、屯驻军以及司道监的力量瞬间变得捉襟见肘。”
“人族妖化之后战斗力大概在2阶的层次，也就是大周天境界到小荒境的灵修。眷属们也需要好几名联合才能制服。”
说着，何福叹了口气，“最麻烦的是，人族的妖化有延迟性，当时未必有异样，早期的症状是头晕恶心，经过了几天或者半个月身体才逐渐异化，神志不清。”
陆桥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那要是城市里突然……”
“没错。突然出现的妖化者无差别进行攻击，使得边境各个城寨遭受了巨大损失，根据枢密院的最新命名，他们被称为‘妖魔’。”
这时光幕中的总长拍了拍手，“好了，小陆桥，大概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所以情况就是，上岱镇的空港并不是某家某户的私产，而是朝廷设立的秘密研究基地，针对‘妖魔’的研究基地。”
“我们看中了这里的空港和军屯的设计，因此就选为相关研究的后方。这样的地方在更西边还有好几处。”
“你所看到的这些都是人，是南宫将军麾下关宁军捕获之后运输过来的。”
“所以这里的边军实际上也是调来增加防务的小队，这件事情圣上和朝廷并不希望内地太多人知道，也就是为什么不用乾坤箱，因为乾坤箱都纳入了监测体系。”
“难道我们没有派人去事发地调查吗？”陆桥说。
“当然去了，由于是敏感地带，我们选择了趁乱潜入，可那里除了一片焦土，什么都没有。是一个空荡荡的、被烧得焦黑的山谷。始作俑者早有准备。”总长撇了撇嘴。
“等等。”
陆桥眉头紧蹙，他正在疯狂思考，总觉得不对，有什么问题存在。
自己像是身处迷雾之中。
突然，灵光一现，他激动地开口说道：“可这个地方的建立不是一时半会儿了！据我所知，这个军屯早就已经重启，绝不是‘妖怪之乱’之后的！也就是说实验品在妖怪之前就已经送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总长沉默了。
蓝光映照下，总长脸上那仿佛永恒不变的、带着一丝从容的表情，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他那双一直藏得很深、沉淀着蠹虫纹路的眼眸，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幽微的光芒一闪而过。
总长的目光不再平视前方，而是缓缓地、仿佛有千钧重量般，向下沉降，落在他手中那杯温热的茶汤上。
杯中的水纹似乎都因他目光的重量而停止了晃动。
他在考虑着什么。
这时柳雨薇的声音也幽幽响起：“昭灵真君，这件事情你之前也没有和我说过。”
总长依旧没有立刻开口。
时间仿佛被拉长。
他只是维持着那个垂眸凝视茶杯的姿态，任由蓝光在他银发上流淌，在他深邃的眼窝和细密眼纹里投下更深的阴影。
他在思考，不，更像是在权衡——权衡着每一个字的份量，每一个答案可能引发的变化。
又过了好一阵，总长缓缓开口：“迦陵瑶，你先出去。”
迦陵瑶一愣，美眸里透露出不可置信：“啊？我……我？”
“没错，你先出去。”总长的语气不急不缓。
迦陵瑶又把目光投向柳雨薇。
后者柔声说道：“瑶儿，你先出去吧。”
这下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迦陵瑶灵动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和挫败，她低着头、嘟囔着嘴缓慢地打开大门，又轻轻合上。
“不许偷听。”柳雨薇冷冽地说。
啪嗒——！
门这才严丝合缝。
陆桥和柳雨薇把目光投向空中的蓝色屏幕。
总长放下茶杯，缓缓地说：“实际上，‘妖怪之乱’不是第一次出现人族的妖化现象了，第一次的妖化是在二十七年前。”
听到这个回答，柳雨薇的表情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她几乎脱口而出：“什么？！”
“你们一直在隐瞒这件事情？”
总长面目严肃地说道：“不错，娘娘，对不住了。我朝极力掩盖这件事情，它实在太令人恐慌，所以隐瞒的对象包括了妖盟。实际上第一例在二十七年前就发生了，只是近年逐年递增，但我们也没有放任这件事情的发生，所以才改造了上岱镇，也建设了越来越多的研究中心。”
“你们……你们真是无耻！妖盟早就发现境内的妖怪数量异常，都是因为你们！你们说没有发现问题，所以妖盟放任了那些家伙暗中作祟二十七年！”柳雨薇的声音冷冽如刀。
“等等，人的怪化为什么和妖怪相关？”陆桥有些不明白。
这时何福开口了，“陆师弟，我们要感谢天地，将人族的元神孕育得坚韧无比。”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没有说别的。
但陆桥已经明白了何福的意思。
连人族都受到了影响，那么元神强度更低的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