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站在机库中央，右手还搭在门框上，左掌的血痕已经干了，变成深褐色的细线，像地图上的等高线。他没去擦，只是把五指张开又收拢，感受着伤口结痂时轻微的拉扯感——不是疼，是提醒。
外面的人声渐渐安静下来，脚步声杂而不乱，来自不同地域的靴子踩在水泥地上发出不同的回响：军用作战靴的闷响、皮质猎靴的轻快、还有赤脚踩过沙砾的窸窣。他们来了，带着各自的武器、伤疤和沉默。
他转身，走进阴影与灯光交错的区域，影子被拉长又截断，像拼图缺了一角。
“听好了。”他的声音不高，但穿透力强，像是从每个人耳后贴着骨头传来的，“我们不是军队，也不是联盟，我们是一群被同一件事逼到墙角的人。”
他走到投影幕前，手指一划，全息地图浮现在空中——南太平洋那座无人岛礁被放大，周围海域泛着不自然的蓝绿色光晕。
“三天后，潮汐最低点，那地方会露出一条海底裂缝。”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不是入口，是呼吸孔。它醒了，就得喘气。”
一个穿灰袍的年轻人皱眉：“你怎么确定这不是陷阱？”
齐墨没回答，而是从战术背心内侧掏出徽章残片，轻轻放在操作台上。金属表面裂痕依旧，但此刻没有震动，反而像吸饱了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压着空气。
“它怕我们找不到它。”他说，“所以留了个路标。”
没人再问。
他开始分组。近战组三人一组，必须包含至少一名能量感知者；侦察组由能捕捉细微波动的人组成，任务是提前两小时潜入外围区域；支援组负责物资调度和临时治疗，配备灰隼组织借来的新型探测器。
“林然，你带A组。”他点名，“赵明远，你在b组压阵。”语气平淡，像是在安排值日顺序。
有人举手：“我擅长远程打击，为什么分到支援组？”
齐墨看了他一眼：“因为你昨天训练时差点误伤队友。你火力猛，但控制不住节奏。”
那人脸色变了。
“我不是贬低你。”齐墨走近一步，“我是保护你。战场上，失控的火力比敌人更危险。”
对方沉默几秒，点头坐下。
又有人质疑侦察组风险太高，齐墨直接调出一段视频——正是昨晚三个学员无意间形成的共振效应。他指着画面中能量频率重叠的部分：“你们以为这是巧合？这是匹配度。有些人天生就能感知彼此的存在，这种默契比经验更重要。”
他指着其中一人：“你，负责带队侦察。其他人配合你调整频率，明白吗？”
那人愣住，随即用力点头。
部署逐渐清晰，每支队伍的任务写在白板上，颜色分明。有人记录，有人低声讨论，还有人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型符箓开始绘制临时标记。
齐墨走到角落，拿起一瓶碘伏，拧开盖子，倒在左掌伤口上。刺痛感瞬间窜上来，他眉头都没皱，只是用右手食指蘸了一点，在操作台边缘画了个符号——不是阵法，也不是咒文，而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林然走过来，低声问：“真能行？”
“不知道。”他说，“但我们现在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让‘不知道’变成‘试试看’。”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那笑脸符号，忽然笑了。
齐墨也笑了一下，转身走向最后几个还没表态的人。
其中一个是东南亚修行团体的代表，脸上有道旧疤，眼神却很稳：“我们愿意参战，但不想被编入任何小组。我们有自己的方式。”
齐墨点头：“可以。你们自由行动，但每天早晚各报一次位置和状态。如果发现异常，立刻撤离，别逞强。”
对方愣住，似乎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你不担心我们临阵脱逃？”他问。
“你不会。”齐墨说，“因为你欠我一个人情，三年前我在缅甸丛林里替你们抢回过一台核心设备。”
这句话落下，那人眼神变了，不再是试探，而是确认。
齐墨继续往前走，挨个询问那些表情犹豫的人。有人担心家人安危，有人害怕自己拖后腿，还有人坦言从未参加过如此规模的战斗。
他对第一个说：“我们会安排专人护送家属撤离，地点保密。”
对第二个说：“你的辅助能力能让整个小组多活十分钟，这比冲锋陷阵重要。”
对第三个说：“我第一次杀人时吐了三次，现在也能站在这儿说话。”
他说完这些，没等回应，直接转身走向地图。
“记住，这不是谁的战争。”他指着地图边缘那些尚未标注的区域，“这是所有人的战斗。我们赢，世界活；我们输，没人能逃。”
掌声再次响起，这次比昨天更响，也更稳。
齐墨低头看了看胸口暗袋的位置，徽章依旧安静，仿佛真的在等什么。
他摸了摸那里，指尖传来一丝温热——不是震动，也不是刺痛，而是一种缓慢的搏动，像心跳。
远处传来一阵金属碰撞声，原来是新到的队伍正在调试装备。一个年轻人扛着探测器踉跄了一下，旁边立刻有人伸手扶住他。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笑了。
齐墨也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
他转身准备回操作台，右手刚触到椅背，肋骨下方突然传来一阵锯齿般的钝痛——不是来自胸口，而是更深的地方，像是骨头缝里卡进了碎玻璃。
他没停步，也没皱眉，只是左手猛地攥紧剑柄，指节发白。
血还没干透，剑柄开始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