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塔顶，吹动了齐墨的衣角。他站在边缘，目光却不再投向远方，而是缓缓垂下，落在自己左手手腕上。
那道淡红色的印记依旧泛着微光，像是皮肤之下流动的脉络，又像是某种沉睡的标记。
他没有再尝试遮掩它。
“你来了。”他低声说了一遍，声音比夜色更轻。
风铃忽然响了一声，不是被风吹动，而是仿佛回应他的言语，低沉如钟鸣。
他闭上眼，回忆起那片虚无中镜像自己的话语——
你以为关闭源头就能结束这一切？可源头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他没有再否认。
他知道，那不是谎言。
只是他还没准备好面对全部的自己。
但今晚，他决定迈出第一步。
他睁开眼，转身走下塔楼，脚步稳健，不再迟疑。
石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响动，像是某种节奏的敲击。
当他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身后那颗星突然一闪。
光芒落下，映照在他后颈的印记上。
那一瞬间，印记的颜色更深了一些。
清晨的阳光洒进会议室，窗边的玻璃折射出柔和的光晕。
会议桌两侧坐满了人，有学院的核心导师，也有高阶学员代表。林然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握着一支笔，眼神时不时扫向门口。
门推开，齐墨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深色外套，步伐稳健，脸上带着一贯的平静，甚至有些轻松。只是熟悉他的人都能察觉，他的眼神里多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
他走到主位前坐下，没有寒暄，也没有开场白，只是轻轻敲了敲桌面。
所有人安静下来。
“我想谈谈传承的未来。”他说。
这句话一出，几位年长的导师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知道，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开场。
齐墨继续说道：“我们曾经以为，传承是一种力量的延续。但现在看来，它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种责任。”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过去，我们依靠个体的力量去守护它，去使用它。但现实告诉我们，个体终究有限，而传承必须延续。”
有人皱眉，有人若有所思。
“所以，我提议建立一个‘传承联盟’。”齐墨的声音不急不缓，“不只是我们学院，也不只是这一座城市。而是将全球范围内所有具备传承能力的组织、学派、个人联合起来，形成一个统一的框架。”
这番话引起一阵骚动。
“你是说……要放弃各自的独立性？”一位导师开口。
“不是放弃，是整合。”齐墨回答，“我们无法预测未来的挑战会是什么，但如果各自为战，只会被各个击破。”
另一位导师皱眉：“可你怎么保证这个联盟不会变成新的权力中心？”
“我没有办法保证。”齐墨坦然承认，“但我可以保证的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等待我们的只有溃散。”
会议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林然在这时递给他一张纸条。
他低头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字：
你手腕上的印记……好像在呼吸。
他指尖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她，轻轻点头。
然后他继续说道：“除了联盟，我还想启动一个计划，叫‘传承种子’。”
他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草稿，推到桌上。
“每个学员都有不同的天赋和背景，我不认为应该用同一个标准去衡量他们。我希望通过这个计划，让每个人都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传承路径。”
一名年轻的学员忍不住问：“那怎么判断谁适合什么？”
“靠观察，也靠信任。”齐墨说，“最重要的是，我们要相信，传承不该只是复制，而是一种可能性。”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的沉默，不再是质疑，而是思考。
夜幕降临，办公室内只剩下一盏灯亮着。
齐墨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份名单。那是第一批入选“传承种子计划”的学员资料。
他一页页翻阅，每一页都留下了自己的批注。
有的学员擅长感知类能力，但他建议他们接触实战训练；有的学员战斗天赋出众，却被安排进入理论研究方向。
他并不是在培养“最强者”，而是在寻找“最合适”。
窗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没有抬头，只是低声说：“进来吧。”
门被推开，林然走了进来。
她看着桌上的资料，问：“你在做什么？”
“记录。”他说，“也是准备。”
她走到他身边，视线落在那份名单的最后一页。
那里写着一句话：
若有一天我迷失，希望他们能记得我们为何开始。
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你真的决定了吗？”
“嗯。”
“即使你知道自己可能就是问题的一部分？”
齐墨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平静：“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停下。”
林然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离开后，办公室重新归于寂静。
齐墨合上文件夹，站起身，走到窗边。
夜空中的那颗星依然明亮，位置似乎又偏移了一点。
他抬起手，按住胸口，眉头微微皱起。
一股轻微的震颤从体内传来，像是心跳的回音。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压下那股异样的波动。
然后，他转身，走向门外。
脚下的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响动。
当他走出门的那一刻，身后的灯光熄灭了。
黑暗中，那道印记在袖口下泛着微弱的光。
像是一道尚未苏醒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