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在新住处安顿下来后的第三天，收到了一条来自病房群的消息。
“今晚八点，老地方见。”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嘴角微微扬起。林小满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看见他的表情便问：“怎么了？”
“他们要给我办个送别会。”他说。
林小满挑眉：“还挺正式。”
“病友们的情谊嘛。”齐墨把手机放回口袋，“我去去就回。”
“我陪你。”她合上杂志。
“你不是说以后不陪我折腾了吗？”齐墨笑着看她。
“这次是告别会。”她站起身，“我得确保你不会借机溜走。”
出租车停在医院楼下时，天已经黑了。住院部的灯光依旧亮着，只是门口冷清了许多。齐墨和林小满走进电梯，一路上都没说话。
到了楼层，刚推开病房门，就被一阵喧闹声包围。
“来了来了！”赵大伟第一个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一罐可乐。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小雨靠在床边，笑嘻嘻地说。
病房里挤满了人，连平时不爱凑热闹的老张都坐在角落里，手里端着一杯水，冲他点了点头。
齐墨扫了一圈，发现原本空出来的几张床位都被临时搬来的椅子填满了，桌子上摆着几包零食和几瓶饮料，气氛热烈又有些伤感。
“你们这是……”他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下再说。”李医生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齐墨脱了外套，在最中间的椅子上坐下。林小满站在他身后，看着这群人，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
“听说你要转院了？”赵大伟率先开口，“去哪儿？”
“还没定。”齐墨笑了笑，“可能换个环境看看。”
“那你这一走，我们病房可就少了头号话题人物了。”小雨调侃道。
“那不是正好吗？”齐墨耸肩，“你们终于能安静几天了。”
“别说得好像你真是个麻烦精似的。”李医生摇头，“你是我们这儿最有意思的人。”
齐墨没接话，低头打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还是赵大伟打破了气氛：“来来来，不说这些，咱们先回忆一下过去那些事儿。”
“对啊。”小雨眼睛亮起来，“我记得有一次，齐墨半夜偷偷溜出去找夜宵，结果被护士抓了个正着。”
“那次你还说是梦游。”赵大伟笑出声，“护士差点信了。”
“还有一次，他假装自己失忆，骗了三天饭票。”老张难得开口，“最后还是被揭穿了。”
众人哄笑起来，气氛渐渐轻松了些。
齐墨也笑了，但笑容里多了几分复杂。他知道这些人嘴上说着笑话，心里其实都有些不舍。
“你们还记得那个‘幽灵病房’的事吗？”小雨忽然压低声音。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那是半年前的一件事，据说隔壁楼有个病房晚上总会传出奇怪的声音，有人说是病人梦话，有人说是有鬼，后来还是齐墨亲自去探查，才发现原来是空调管道共振造成的异响。
“当时你一个人进去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要疯了。”赵大伟笑着说。
“那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疯了。”齐墨喝了口饮料，“但现在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就是可惜，现在没人再敢这么干了。”李医生感叹。
“你们也可以试试。”齐墨看着他们，“说不定还能创造新的传说。”
笑声再次响起，但这次比之前更短促，像是谁轻轻叹了口气。
“说真的。”小雨忽然认真起来，“我们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们。”齐墨点头，“但人总要往前走。”
“那你还会回来吗？”老张问。
“当然。”齐墨毫不犹豫，“等哪天我没事做了，或者你们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叫我。”
“你可别食言。”小雨瞪他一眼。
“我什么时候食言过？”齐墨摊手。
林小满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了一句：“上次你答应帮我拎包，结果全扔地上了。”
“那次是特殊情况。”齐墨辩解。
“哦？是吗？”她挑眉。
众人又笑起来，气氛再度活跃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赵大伟从床底拿出一个纸盒，递给齐墨。
“这是什么？”齐墨接过，感觉有点沉。
“大家给你准备的。”他说，“别嫌弃。”
齐墨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个手工制作的小礼物，有折纸、拼图、涂鸦画，还有一个用橡皮泥捏成的小人，上面贴着一张纸条：“齐墨队长，一路顺风。”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众人。
“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小雨笑着说，“虽然没什么价值，但都是心意。”
“谢谢。”齐墨轻声说，把盒子抱紧了些。
“别感动得太早。”李医生递过来一个信封，“这是我们所有人写的祝福，你自己慢慢看。”
齐墨接过，点了点头。
“好了。”赵大伟站起来，“来来来，拥抱时间到！”
“你确定？”齐墨挑眉。
“废话。”他张开双臂，“快点。”
于是，一个接一个，大家都轮流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老张拍了拍他的背，小雨踮脚搂住他的脖子，李医生简单地拍拍肩膀，赵大伟差点把他勒得喘不过气。
轮到林小满时，她站在原地没动。
“你不来？”齐墨问。
“不了。”她摇头，“你太重了。”
“你是在说我胖？”齐墨瞪眼。
“我说的是你的心。”她淡淡地说。
齐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我知道。”他轻声说。
夜色渐深，病房里的灯光柔和而温暖。外面偶尔传来几声脚步声，但很快又被夜风吹散。
“我该走了。”齐墨站起身，把东西收拾好。
“记得联系。”小雨叮嘱。
“会的。”他点头。
“别忘了我们。”赵大伟说。
“不会。”齐墨转身，拉开病房门。
林小满跟在他身后，走出门后轻轻带上了门。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头顶的日光灯发出轻微的嗡鸣。
“你刚才为什么不拥抱？”齐墨突然问。
林小满停下脚步，看着他。
“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你会马上回来。”她说。
齐墨看着她，没有说话。
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走过走廊尽头。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纸盒。
然后，他听见林小满低声说：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没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