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安听着听着,越听越气愤,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叫道:“一定是老七干的好事,肯定是他,老六那人虽说有时候也糊涂,但这种事儿他可做不出来。老七那就是个笑面虎,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的,实则口蜜腹剑,这种与人狼狈为奸、算计别人的事儿,他干起来那简直是得心应手啊,哼,真是太可恶了!行了,大致的经过我现在也清楚了,我就想问问,我三嫂没受到什么牵连吧?”
灵巧儿摇了摇头,说道:“目前倒是没什么事儿,你放心吧。”
苏怀安听了,这才松了口气,接着说道:“你接下来肯定是打算想办法放贷给他们的吧?”
灵巧儿点了点头,说道:“嗯,是有这么个打算,这样才能让他们一步步掉进咱们设好的圈套里。”
苏怀安听了,想了想,说道:“这款就让我来放吧,别人放贷最多也就收两成利,我这次,直接把利息拉满,啃他们五成利,就这么狠狠地敲他们一笔,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直接让他们没办法翻身,等他们把苏记全部吐出来之后,就让他们滚回真定去,哼,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灵巧儿看着苏怀安,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叹息一声,说道:“嗯,不愧是血浓于水,我看你这哪里是想让他们无法翻身,你这也就是想让他们多出点儿利息罢了,根本就舍不得下狠手嘛。我本来可是打算连本带利带货,把他们一锅端了,然后让真定那边拿钱来赎人。不过既然你都打算放他们一马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就按你说的办吧,这事儿我就不管了。但我可得把话说在前头,七天之内,我要看到苏记的所有权到咱们手里,你可得抓紧了。”
苏怀安刚要转身出去,去着手准备放贷的事儿,就见一个手下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向灵巧儿报告消息:“君子,不好了,城北的灵境寺不肯替咱们放贷,那寺里的和尚说他们庙里的僧侣冬天缺寒衣,夏天少冰,还说什么长生库只为佛门而开,那意思就是说,放贷只放他们自己的,根本就不帮咱们的忙,他娘的,可太气人了!”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脸色一沉,冷哼道:“哼,那群秃驴,平日里打着佛门的幌子,自己暗地里赚得盆满钵满的,让他们帮咱们放点儿贷出去都不肯,真是够贪心的。怀安,幸好你来了,不然你看,这事儿眼看就要功亏一篑了。行了,放贷的事儿就不再找寺庙和钱引铺了,就由你来负责吧。哼,也算是苏怀祥和苏怀玉这俩家伙命大。灵境寺是吧?走,我倒要看看这个寺庙到底是谁给撑的腰,竟敢连咱们金鍫社的面子都不给,我非得去会会他们不可!” 说着,她便一甩衣袖,带着苏怀安等人,气势汹汹地朝着灵境寺的方向走去了。
在灵巧儿看来,苏怀安这边是完全不用她去操心的。毕竟,苏怀安一旦认真起来,那可比苏怀祥和苏怀玉那俩家伙厉害多了。苏怀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没什么真本事,就知道瞎怎么呼;苏怀玉,虽说有点儿小聪明,可那也只是些小打小闹的伎俩,真到了关键时候,缺乏大智慧,根本上不得台面。在认真起来、有勇有谋的苏怀安面前,他们俩简直都不够看的。
其实,这也是苏怀安之前在苏家时一直韬光养晦的原因所在。他平日里一有机会,就跟着家里的掌柜们外出查账,看似只是做些寻常事务,实则是在暗暗积攒经验、了解家族生意的方方面面。最后一听说卫吟霜要接管三房的买卖,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绕了好几个圈子,才把自己推荐过去,就是想着能在这复杂的局势里,为苏家出份力,同时也寻找一个能保全苏家实力的法子。
苏怀安在苏家的时候,向来不参与那些内部争斗,倒不是他怕事,而是出于一片宅心仁厚之心呐。他心里明白,家不和可是容易被外人欺负的道理。今天或许你这一方势大,看着好像没事儿,可要是长期这么争斗下去,苏家早晚得衰败不可。苏唯庸膝下有九个儿子,虽说已经死了两个,走了一个,可那也还剩下七个,总不能把六个儿子都给舍弃了吧。所以不管最后苏家怎么分家产,那肯定得分成一大六小的七份,就算这六小份加起来,那也是个不小的体量了。就照现在兄弟们之间这互相算计、面和心不和的氛围来看,到时候大家能做到不背后捅刀子,那都算是讲仁义的了,更别指望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了。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苏怀安心里一直都在盘算着,怎么才能想办法保留住苏家的实力。
如今,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终于要正面去面对这些棘手的问题了。
再说灵巧儿这边,她出了门,就瞧见折冲府自己的人已经等在门口了。
灵巧儿看着王德发,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回事?弟兄们一个个看着怎么这么疲惫?”
王德发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唉,别提了,昨日傍晚的时候,折冲府的汪庚和接到了军报,说是折冲府的府兵有一部分要回归了。毕竟那都是邢州的兵马,总不能一直留在晋阳那边不是?这邢州刺史一接到这个军报,那可兴奋得不行,立马就吩咐那些杂役们开始收拾折冲府,准备迎接府兵回来。”
灵巧儿听了,白了王德发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就是一部分府兵要回来嘛,据我估计,最多也就回来两三千人罢了,折冲府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地折腾吗?邢州可是军事重镇,别说是两三千人了,就算是两三万人,那也有办法安置得妥妥当当的,真是搞不懂他们在折腾个什么劲儿。”
王德发一脸灰头土脸的样子,苦着脸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就是,这一折腾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弟兄们想休息都休息不了。这一整夜,府里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的,人声鼎沸,吵得人头疼。更过分的是,那汪庚和居然还想让咱们的弟兄们过去帮忙收拾,你说气不气人?”
灵巧儿看着王德发这副模样,不禁 “呲” 的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冷哼道:“哼,我算是明白了,这个邢州刺史这是打算借着府兵回来的事儿,来震慑咱们。看来,咱们在这儿,就好像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似的,让他一直如鲠在喉啊。之前他天天忍气吞声的,对咱们处处忍让,就是怕咱们在这城里闹出什么乱子来,现在好了,他自己的府兵要回来了,胆气一下子就壮起来了呗。哼哼,我倒要看看,这些府兵回来之后,能把咱们怎么样,我可不怕他们。”
王德发嘿嘿一笑,附和道:“君子,你说得对,不过,那一万兵马出去,最后最多也就只有五六千兵马能回来,这一路上战死的可不少,还有些因为战功升迁了,留在外面了。要是申国公那边不给个说法,这兵员的缺口就得邢州刺史自己补上了,够他头疼的了,他这会儿估计也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说道:“行了,你去把咱们的人全都带出来,告诉汪庚和,就说咱们给他的府兵腾地方,不在这里碍他的眼了,哼。”
王德发看着灵巧儿脸上那一脸坏笑的样子,顿时也心领神会,跟着一脸坏笑,应道:“好嘞,我这就去办,你就瞧好吧。”
没过多久,就见汪庚和小跑着过来了。灵巧儿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汪庚和,打趣道:“哟,团练使大人,你这怎么不骑马?这么跑着不累啊?”
汪庚和苦笑了一声,无奈地说道:“凌郎君,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一个区区团练使,哪有在城内骑马的资格?按照规制,得五品官员才配骑马,我这个级别,在不带兵的情况下,按制只配骑个驴,还得是自己花钱雇。这跑来跑去的虽说折腾了点儿,可要是去牵驴,怕耽误事儿,所以就只能这样了。”
灵巧儿这才恍然大悟,心里想着,怪不得平时瞧见这些官员们,要么就是走着,要么就是骑个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一想到这儿,她脑海里浮现出汪庚和骑驴的模样,心里一阵笑意袭来,费了好大劲儿才强行忍住了,没笑出声来。
看到汪庚和一脸凝重的样子,灵巧儿这才收起笑容,缓缓地问道:“怎么?团练使大人找在下有什么事儿?”
汪庚和赶忙微微弯下身子,那腰都快弯到地上了,诚惶诚恐地说道:“别别别,凌郎君,你要是这么称呼我,我这非得趴在地上跟你交谈不可了,你可千万别折煞我。”
灵巧儿可没心思跟他客套,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你也别啰嗦了,有话就直接说事儿吧,老汪。”
汪庚和一听这个称呼,还以为灵巧儿这会儿是认真起来了,心里一紧,赶忙说道:“刺史大人听说郎君你把折冲府的人都尽数带走了,这…… 这是要…… 要做什么?”
灵巧儿坐在马上,俯视着汪庚和,冷冷一笑,说道:“不是听说府兵要撤回来了吗?军报都已经到了,恐怕队伍这会儿也应该快到了吧。咱这不是想着给府兵腾地方嘛,省得在这儿碍着你们的事儿。”
汪庚和一听,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鬼鬼祟祟地朝灵巧儿示意了一下,小声说道:“郎君,借一步说话,这儿人多嘴杂的,不太方便。”
灵巧儿一脸疑惑,心里想着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下了马。汪庚和见状,赶忙把灵巧儿拉到一旁,还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什么人注意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刺史大人确实在收到军报的那一刻,高兴得很,都有点儿得意忘形了,那兴奋劲儿一晚上都没过去。今日见我的时候,也确实说了些不用再压抑之类的话。可别人不清楚,我心里还能没数吗?咱这儿的王玉、王方、耿静这几个人,那可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们一直都盼望着能遇到一个真正的帅才,带着他们建立不世的功勋。他们三人中随便哪一个带兵回师,要是让他们在你和刺史大人之间做个选择,依我看,多半是不会选择刺史大人的。甚至就算是节度使和郎君你意见相左的时候,他们恐怕都会坚定不移地跟随你。这事儿刺史大人不知道,可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之前通过和虎威将军几次彻夜长谈,我也了解到,郎君你的才能那可是了不得,这带兵打仗的本事不在周瑜周公瑾之下,这谋略方面也不在贾诩贾文和之下。”
灵巧儿一听,脸色顿时一黑,看着汪庚和一脸真诚的样子,没好气地问道:“你认真的?说我带兵的本事不在周郎之下,这我也就勉强认了,可这谋不在文和之右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说我阴谋算尽,还是怎么的?”
汪庚和一下子愣住了,一脸懵逼的样子,他哪知道后世人对贾诩的那些评价。在这个时期,大家普遍都觉得汉室动乱这事儿,得把五分责任归咎到十常侍身上,三分责任算在董卓头上,还有一分责任分给贾诩,一分责任分给张角。虽说贾诩偶尔也会有一些差评,可大多数人还是认可他算无遗策的,只是觉得他有时候手段有些激进了,用法让人捉摸不透,神鬼莫测的,属于那种离经叛道,却又格外好用的计谋,所以大家都称他的计谋为 “鬼谋” 。
而且那时候,还没出现那些编造出来的调侃程昱和贾诩的段子。
可灵巧儿不一样,她在现代的时候,每年都会刷到几条调侃程昱和贾诩的段子,虽说她心里也明白这些段子大多都是无稽之谈,可这印象一旦形成了,就很难改变,所以她下意识地就觉得汪庚和这话是在嘲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