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
纪凡转身，走向华夏阵营。
他没有再看顾桐一眼。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孩童模样的顾桐，身体开始了逆向生长。
骨骼爆出脆响。
青年。
中年。
衰老。
这个过程没有停歇。
黑发瞬间化为霜白，老人斑在皮肤上浮现，深刻的皱纹布满脸庞。
他的身躯佝偻，生命气息被疯狂抽离。
当纪凡的脚步停在宁修远身前。
曾经不可一世的顾桐，已然化作一具蜷缩在虚空中的枯骨。
风一吹，枯骨崩解，化作飞灰，了无痕迹。
宁修远浑身的骨头都在剧烈打颤，牙齿碰撞出咯咯声。
他再也无法站立。
“噗通”一声，双腿跪地。
声音里带着崩溃的哭腔。
“纪…纪前辈…我错了……”
“看在宁家两位老祖为这一界赴死的份上，求您，放过我……”
纪凡停下脚步，低头瞥了他一眼。
“与我何干？”
他挥了挥衣袖。
一股无形的力量拂过。
宁修远的身体，连同他那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一并化作了宇宙中最微不足道的粉末。
死寂。
纪凡的目光移动，落在屠朗和圣序神选身上。
两人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被天敌锁定的猎物。
“你……”
屠朗的喉咙里挤不出第二个字。
纪凡抬起脚步，朝他们走去。
一步。
仅仅一步。
两人体表的护身领域疯狂闪烁，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就在这时，高天之上，那道冰冷无情的意志降临。
“神选，不可动。”
这是此方世界的铁则。
顾桐已是废人，世界意志默许纪凡出手清理。
但屠朗他们，还不是。
不远处的神选花映，神情复杂。
她主动开口，试图寻找破局的可能。
“纪凡，你已入登仙，正好可以替代顾桐。我们联手抵抗神族，才是当务之急。”
纪凡缓缓抬手，食指在眉心轻轻一点。
嗡——！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纯粹的白光，没有冲向战场，也没有理会任何人，而是瞬间撕裂空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去了哪里？”
圣序神选一脸茫然。
众人困惑之际，那片由世界意志投影的武皇殿光幕，陡然变化。
光幕中，纪凡的身影凭空浮现。
他静立于九座山峰之上，俯瞰着下方广场上，那些为前线祈祷的姜家族人。
“他要干什么？！”屠朗失声。
圣序神选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纪凡的意图。
轰隆！
武皇殿上空，不再是汇聚的黑云，而是整片空间的法则都在哀嚎、扭曲。
一道远超之前的神罚，开始凝聚。
世界意志震怒，它绝不允许纪凡带走它最后的筹码。
然而，纪凡早已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羽化境。
面对那足以抹杀一切的法则波动，他只是抬了抬眼皮。
“退。”
一念起，时空法则如涟漪般扩散。
那刚刚凝聚成型的神罚，竟出现了刹那的涣散。
时间，被强行倒退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纪凡大手一挥。
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痕在广场上空张开。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席卷而下，将广场上数百名姜家族人，连同第九峰宫殿内的纪淑慧、侯明哲姐弟，全都尽数卷入其中。
空间裂痕即将闭合。
苍穹之上，被短暂压制的神罚，以狂暴百倍的姿态重新凝聚。
这一次，再无半分犹豫。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灭世光柱，裹挟着整个世界的怒火，轰然劈下。
纪凡静静看着那道空间裂痕彻底闭合，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轰——！！！
雷光落下，将他的身影彻底吞没。
纪凡的身体，在那极致的毁灭之力下，化作漫天星光，消散。
死了？
桥外的几名神选，全都目瞪口呆。
圣序神选喃喃自语：“不可能……他怎么会……”
这个带来无尽窒息感的青年，就这么被世界意志轰杀了？
就在这时。
金桥之尾，姜云的身旁，空间荡开一圈涟漪。
一道空间裂痕悄然浮现。
纪凡的身影，完好无损地从中走出。
他伸出手，在还处于呆滞状态的姜云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还愣着干嘛，不想登仙了？”
熟悉的声音，平淡的语气。
姜云的脖子像生锈的齿轮般，一格一格地转过头。
看清那张脸时，他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
分身！
凡哥有三道分身！
刚才下去送死的，是第三道分身！
“卧槽！”
姜云爆了句粗口，双腿一软，差点坐倒。
他看着纪凡，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五体投地的崇拜。
太牛逼了。
竟然连自己这个知情人都骗了过去。
刚才那一瞬间，他还以为凡哥真的为了救人，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这下，再无后顾之忧了！
姜云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一股豪气直冲天灵盖。
他仰天长啸，化灵意境毫无保留地全力运转。
金色大陆上空，那张由亿万星点编织的巨网再度张开，光芒比之前璀璨十倍不止。
它如同一只饥饿万年的凶兽，开始疯狂吞噬那些从战场飘出的世界本源。
桥外，屠朗面如死灰。
他将最后的希望，投向了那道自始至终静立于高空的青衣身影。
“李前辈！事到如今，您还不出手吗？！”
李凛秋一直闭着双目，仿佛在神游天外，又像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直到此刻，他才缓缓睁开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
只有两团深不见底，缓缓旋转的漆黑旋涡。
他轻轻地，吐出四个字。
“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屠朗与其他神选皆是一愣。
下一刻，他们脸上的困惑，便被一种无边的惊惧所取代。
只见李凛秋的身上，那些如陶瓷般遍布的裂痕，开始主动加速碎裂。
一片片青色的皮肤，发出干燥的剥落声，如碎瓦般掉落。
皮肤之下，不是血肉。
而是一只只密密麻麻、不断开合转动的猩红眼球。
高天之上，那道代表世界意志的黑袍虚影，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股异常。
黑袍虚影抬起袖袍，准备降下更恐怖的神罚。
可就在这时，李凛秋那张布满猩红眼球的脸，缓缓抬起，“看”向了黑袍虚影。
所有的眼球，在同一时刻，聚焦于一点。
黑袍虚影抬起的袖袍，猛地一滞。
动作，停住了。
那双代表着世界意志的，冰冷、无情的眼眸，竟在这一刻，流露出一丝……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