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上，挂着纯真无害的笑容。
可这笑容映在顾桐的眼底，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炼了？
这两个字，像两根无形的冰锥，刺穿他的耳膜，扎进了他的脑髓。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把轩辕神剑给炼了！
“不可能！”顾桐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
“绝对不可能！”
轩辕剑是何等神物？
承载此界最古老法则与本源的圣物，岂是说炼就能炼的！
他的目光下意识投向高天之上，那道静立的黑袍虚影。
世界意志的化身，守门人，没有任何反应。
沉默，就是默认。
顾桐的心，一瞬间坠入无底深渊。
纪凡摊开手，表情困惑，似乎无法理解他为何会如此失态。
“我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大局，为了人族么？”
“这可是顾部长您，亲口教我的道理啊。”
这句话，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顾桐的脸上。
他镜片后的双眼，血丝一根根炸起，瞬间布满了整个眼白。
再也无法维持那道貌岸然的表象。
“小畜生！”
轰——！
一股纯白无瑕的领域，自顾桐体内轰然引爆！
领域之中，秩序的锁链哗哗作响，审判的圣光普照万物，要将纪凡连同他脚下的金色长桥，都彻底净化、抹除！
纪凡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扬起。
纯白领域在触碰到金色长桥的瞬间，就被桥身流淌的至高法则无声地消融、瓦解。
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纪凡嘴角的弧度愈发玩味。
“顾部长，您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这金桥，连登仙境都无法撼动分毫。”
“您想动手，是不是也得等我下去再说？”
顾桐的胸膛剧烈起伏，周身失控的领域余波，将他脚下的空间都震出丝丝裂痕。
他死死盯着那张近在咫尺，却又隔着天堑的脸，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至半空。
圣序神选面带温和，仿佛在调解一场无伤大雅的争执。
“纪凡，冤家宜解不宜结。轩辕剑对顾神选意义重大，关乎他能否登仙，更关乎我等在神选之战中的未来。”
“不如就此罢手，将剑归还，化解恩怨如何？”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纪凡的眼神，却骤然冷了下来。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圣序神选的脸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
“也有资格在这里劝和？”
圣序神选脸上的温和表情，瞬间僵住。
他做梦也想不到，纪凡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如此粗鄙的言语羞辱他！
“我没记错的话，上场之前，某位神选还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此战若胜，保我无恙。”
纪凡端详着圣序神选那张由青转紫的脸。
“结果呢？”
“结果你连个屁都没放。”
“现在倒有脸跑出来当和事佬？”
“你的脸皮，是哪家铺子定制的，挺厚啊。”
圣序神选周身的神圣光辉剧烈波动，几乎要压抑不住。
他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屠朗为什么会那么恨这个小子。
这张嘴，太毒了！
一直站在霜落阵营里，嘴角挂着冷笑看戏的屠朗，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听见纪凡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还有你。”
纪凡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他的位置。
“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
“你笑你妈呢！？”
屠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炸开，化作焚天的怒火。
“小杂种！”
他指着纪凡，脖子上青筋虬结，一股暴虐的气息冲天而起。
“你有本事这辈子就待在桥上，永远别下来！”
这一刻。
顾桐、圣序神选、屠朗，都用一种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桥上那道身影。
桥下的众人，早已看得心惊胆战。
这……太生猛了！
得罪一个神选还不够，竟然一次性把三个全得罪了！
连那个只是在旁边看戏的屠朗，都没放过！
咚——！
一声悠远而宏大的钟鸣，再次响彻天地。
顾桐三人的杀意同时一滞，抬头望向天幕，眼中的恨意却并未消散，反而沉淀得更加深邃。
他们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等有了机会，就是清算之时。
天幕之上，光影变幻，浮现出一名身穿古老灰袍的老者身影。
正是神族剩下的七位登仙境之一。
一道冰寒刺骨的意志，跨越世界壁垒，降临此地。
“两界之争，第二阶段，开！”
话音落下的瞬间，纪凡脚下的金色长桥，剧烈地颤抖起来。
桥身开始向两侧以及远方，疯狂地延伸、变宽、变长。
神选花映的脸色，瞬间凝重。
“好快……他们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在她身旁，霜落阵营中，一名须发皆白、气息悠长的羽化境老者，长长叹了口气。
“该轮到我们这些老不死了。”
他转过身，对着花映红，深深一揖。
“花小姐，此去，或再无归期。若是这一界得以幸存，还请劳烦……照顾一下老朽的族人。”
花映红眼眶微红，郑重点头。
与此同时，圣序、天衡、石苏丹等各大阵营中，那些寿元无多的羽化境老人们，也纷纷向各自的神选，做着最后的告别。
他们来到这里，本就不是为了看戏。
第二阶段，羽化为桥。
他们将用自己的命，为身后的神选，去搏一个未来。
死亡不会影响世界命数。
但每击杀一名神族的羽化境，便能从此战中，为这一界夺来一丝世界本源。
这些本源，将被世界意志收集，尽数灌注进六名神选的体内。
助他们……登天！
片刻之后，金桥的变动终于停止。
它的大小，已然比原先扩大了数百倍，宛如一片悬浮于虚无中的金色大陆。
“诸位，我等先行一步！”
华夏营地的尹承志高喝一声，化作一道流光，第一个冲上了金桥。
紧接着，数十道身影，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后的守护者，是燃烧自己，照亮未来的薪火。
令人意外的是，在这群白发苍苍的身影中，竟然还有一道截然不同的年轻身影。
姜云。
他竟也随着那群老者，一同飞上了金桥。
他站在半空中，回过头，对着桥下那些目瞪口呆的各路天骄们，咧嘴一笑，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了各位，先你们一步了！”
桥下，一片死寂。
无数天骄震惊不已，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是谁。
只有华夏阵营中，顾青、孙玥等寥寥数人，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姜云……
那个当年在燕京，被他们视作最大笑话的废物。
不知不觉间，已经突破到了羽化之境。
成了他们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只能仰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