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凡的意识深处，那具被无数血眼覆盖的神躯，画面一闪而逝。
可那来自深渊的诡异呓语，却如附骨之蛆，顺着冥冥中的联系再次侵蚀而来。
“滚出去！”
他意志如刀，瞬间斩断了这丝联系，收敛心神。
黑袍老人宽大的袖袍，无声拂过。
一缕清冷的微风扫过，将纪凡脑中最后一丝残留的污秽，如晨雾般驱散。
“他从星空深处归来时，就已经不是李家的老祖了。”
老人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那只是一具被污染的空壳，披着李家老祖的记忆和皮囊。”
“为了延缓自身的崩溃，他在李家每一位直系后裔的血脉中，都种下了心魔之种。”
“整个李家，不过是他苟延残喘的食粮与备用躯壳。”
纪凡的眼神一凝，声音比风更冷。
“所以，占据我分身的，根本不是人。”
“李家人，认为它是。”
黑袍老人摇了摇头，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哪怕只剩一副被污染的空壳，对他们而言，依旧是那位带领家族走向辉煌的祖宗。”
“只要你不踏入燕京，便无需理会。”
纪凡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张贪婪到扭曲，甚至流下唾液的脸。
那不是看一件宝物。
那是饿了亿万年的凶兽，看到了唯一的食粮。
“他盯上我了。”
纪凡的声音很平静。
“他会来异度空间找我吗？”
黑袍老人抬手，凭空一招。
一块古朴的玉石凭空浮现，悬于半空，其上光华流转，隐约可见一方浩瀚无垠的星图。
这块域图，比紫萱那块不知要详尽多少倍。
“异空间与域外的侵蚀，对他而言，比世间任何剧毒都更致命。”
“拿着它，若那东西的气息靠近，我会知道。”
纪凡伸手，将那块冰凉的玉石握入掌中。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黑暗，试图看清黑袍下的存在，试探。
“前辈，既然他已是祸害，为何不将他解决了？”
黑袍老人沉默了片刻，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那是幽幽的叹息。
“他疯了。”
“而我……”
“已经死了。”
纪凡心头猛地一震。
他这才惊觉，自己见过这位守门人多次，竟从未看清过他的脸。
不是看不清。
是潜意识自动忽略了。
那黑袍之下，根本没有五官，没有面孔。
只有一片模糊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虚无，以及那双洞穿了岁月长河的深邃眼瞳。
纪凡沉默了，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黑袍老人伸手，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嗡！
周围的景象骤然变幻。
封闭的黑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真实宇宙。
纪凡瞳孔骤缩。
他看见，这片宇宙的边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坍缩。
无数星辰在坍缩中被挤压，碰撞，化作冰冷的尘埃。
更多的星辰，则被无情地抛弃在边界之外，光芒一闪，永恒熄灭。
“灵气复苏，不过是宇宙在走向死亡时，发出的最后悲鸣。”
“世界与世界的壁垒因此变得脆弱，不可避免地相互靠拢，相互吞噬。”
“所谓的两界之争，争的，不过是谁能活得更久一点。”
“直到，有神诞生，重定寰宇。”
老人的声音在星空间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末日的沉重。
“在我们这边，最有希望成神的，包括顾桐在内，一共有六人。”
“你们这些被选中的天骄，存在的意义，就是为那六人，在最终战场上，换取一丝虚无缥缈的先机。”
“你若早生五年，我会助你，成为第七个。”
“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纪凡看着那末日般的景象，心中再无波澜。
神选？先机？
与他何干。
他只知道，自己耗费五万亿灵石进化出的完美神躯，被一个疯子抢了。
这笔账，必须用血来算。
既然那老怪物被困在现实，那便好办了。
就在这时。
一个青衫身影，带着几分难掩的激动，快步走入。
是李易安。
纪凡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意识没有半分停留，直接抽离！
武皇殿内，李易安先是恭敬地对黑袍老人行了一礼。
他转向纪凡那具分身，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热与炫耀。
“纪兄！我家老祖传来神念，说与你有天大的要事相商！”
“老祖……老祖还指定我为李家下一任家主！”
他所有的兴奋与炫耀，撞上的，却是一张瞬间失去所有神采的、麻木的脸。
下一秒。
星光点点，分身崩解，消散无踪。
……
第八区，原始森林。
参天巨树下，纪凡本尊豁然睁眼，眸中杀意一闪而逝。
他翻手取出那块守门人所赠的古朴玉石，冰凉的触感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他站起身，对身旁的姜云说道：
“走，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去第九区。”
姜云闻言，激动得脸都红了。
第九区！
那是真正的强者狩猎场！
“好嘞凡哥！”
“你说去哪，就去哪！我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
两人一路向着最危险的区域深处疾驰。
第九区域，已不再是华夏独有，而是多方势力共同开发的混乱之地，甚至与另一方世界的探索区域，犬牙交错。
这里的规则，只有一条。
弱肉强食。
一路上，数道陌生的脱凡境气息一扫而过，甚至还有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诡异能量波动。
纪凡一概没有理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可就在两人即将踏入那片规则更加混乱的接壤地带时，姜云的通讯器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抬头看向纪凡，眼中第一次浮现出名为恐惧的情绪。
“凡……凡哥……”
“我爷爷说……李家的人，去了我们姜家庄园。”
纪凡的脚步，猛然顿住。
他缓缓转过头，死死盯住姜云。
“你爷爷，还说了什么？”
姜云的声音都在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他让我……”
“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