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霏眼眸流转，莲步轻移，来到柯芸身前，柔声唤道：“夫人。”
柯芸看着她，心头微动。
这个女子，瞧着便满腹心机，偏又在关键时刻帮了自己大忙，此刻又想做什么？
季雨霏露出一抹优雅的笑意，红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让空气都冷了几分：“我知晓一种丹药，以散灵草炼制而成。服用之后，可散去一身灵力，却不会伤及腹中胎儿分毫。”
此言一出，董秘书猛地抬起头，眼神怨毒至极的盯着季雨霏：“你想废我修为？！我死也不会吃！”
那浓烈的恨意，让不远处的韩三千，想起方才被逼得进退两难的窘境，心中莫名对季雨霏生出几分敬佩。
季雨霏却依旧那般云淡风轻。
程以沫顾念小老板安危，不愿将江城之事告知夫人，自己便从急昏了头的夫人手中，轻巧地将那株还魂草“借”了过来，只需说是请动一位不弱于天骄的强者。
如今小老板不便对一个孕妇出手，但她无所顾忌。
打蛇，便要打七寸，否则，如何在小老板心中占据更重的分量？
“死？”柯芸冷笑一声，袖中滑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呛啷”一声甩在董秘书面前，“那你便去死。我倒要看看，程远受不受得住第二次威胁。”
董秘书面如死灰。她在程远身边做了三年秘书，岂会不了解他的性子？
傅立群见大局已定，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起身对着柯芸拱了拱手：“程夫人，老夫尚有要事处理，便先行告辞了。”
众人皆明白他要做什么。董岳亭已死，嘉裕董家的其他人，对他而言，再无任何威胁。
董秘书彻底瘫软在地，再无半分声息。
纪凡瞥了她一眼，心知这女人算是彻底完了。
程家这位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一个心机深沉的季雨霏，有时候，活着，确实比死了更难受。
他看了一眼傅立群离去的背影，心思也活泛起来。
董秘书之事已了，似乎也没什么必要继续留在此地了。
就在此时，一直四下张望的程广达，忽然指着远处一栋倒塌了大半的屋顶，惊喜若狂地尖叫起来：“家主！”
程武王？
所有修炼世家的人，皆是一惊，连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那残破的屋顶之上，不知何时，已然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明明未曾有任何动作，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未曾外放，却自有一股令人心生敬畏的威严，弥散开来。
纪凡眉头微微一皱，老程，还是来了。
董秘书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带着一丝期待，望向那个男人。
然而，程局长的目光，却根本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分毫，而是径直落在了纪凡身上，一言不发。
程广达哪里顾得上这些，连忙激动地指着纪凡，大声道：“家主！就是这小子！就是他把程家的宴会厅给拆了！”
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对。
家主既然启动了护府大阵，又岂会不知宴会厅之事？
他索性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一句话。
场面，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被一位武王强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换作在场任何一人，恐怕都会胆战心惊，手足无措。
纪凡右手微微握紧了墨影剑，眼神之中，也带上了一丝凝重。
与蒋少琰一战，他便知晓，并非所有武灵境都是纸糊的老虎，方才韩三千也欲对董岳亭出手，而他不过是四星武灵。
老程更是领悟了“向死而生”意境的武王，绝不能小觑。
就在气氛凝固到极致，所有人都以为程武王即将出手之际。
“咳……咳咳……”柯芸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她挥手阻止了程以沫焦急上前的搀扶，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望向屋顶上的男人：“程武王，别来无恙啊。”
程局长终于收回了视线，目光转向柯芸那张苍白的面容，声音低沉：“这些天，委屈你了。”
“呵，”柯芸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苍凉，“我有什么好委屈的？世家大族之内，不都是如此么？只是我未曾想到，当初那个连突破武师境，都需要我柯家倾力相助的人，有朝一日，竟也能成为高高在上的武王啊。”
程局长眉头微皱，不再看她，转而望向程广达，淡淡的说道：“大长老，自今日起，你便退去长老之位吧。日后，你这一脉的家族份额，尽由夫人调配。”
“家……家主……”程广达老脸骤然失色，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在对上程武王那双毫无感情波动的双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这一脉，除了程武王自身，在程家所分配到的修炼资源向来是最多的，也正因如此，他的孙儿程泽奇，才能成为程家年轻一辈中修为最高之人。
程泽奇更是直接懵在了原地，他万万没想到，先前在宴会厅内，那一屁股坐下去，竟将他这一脉的前程，彻底给坐到了尘埃里。
柯芸却似嘲似讽道：“程远，你以为，我在乎的是什么武王世家的夫人之位吗？”
程局长平淡无波的回了一句：“不管你在不在乎，今日，你赢了。你就是程家唯一的夫人。”
此话一出，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董秘书。她双眼一翻，竟昏死了过去，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消散的怨毒与绝望。
再无人理会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
程局长将目光从柯芸身上移开，他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在柯芸面前退了一步，视线重新落回纪凡身上。
“三番五次的挑衅，你觉得你今日，还有机会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吗？”
空气再次凝固，废墟之上，一片死寂。
纪凡反而点了点头，语气轻松：“能啊。”
两个字，轻飘飘的。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已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程以沫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却带着倔强迎向屋顶上父亲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