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汪家主缓过那口气，一道身影已悄无声息立在他面前。
牛先生面色冷漠，不带丝毫感情。
汪家主抬起头，牛先生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映入眼帘，他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浓浓的绝望自眼中升起。完了，一切都完了。
伴随着一声灵力爆响，汪家主勉力撑起的上身颓然塌下，瞳孔急速扩散，残存的希望彻底湮灭。
眼见家主惨死，不远处的汪天魂飞魄散，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手中武器“当啷”坠地，双膝重重跪倒，额头死死抵着泥土，哭嚎撕裂空气：“侯三公子！侯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饶我一条狗命吧！”
侯明哲手持玉骨折扇，缓步行近。他唇角噙着一抹笑，那笑意却冻结在眼底，透着彻骨的寒。
扇柄轻摇，他微微偏头：“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折扇倏然合拢，如一道电光，直刺汪天眉心。
汪天的哀求凝固，脸上只余下无边的恐惧。
另一侧，邓文与那名半步武灵的老者，在福管事等人的围攻下本就左支右拙。眼见汪家父子接连毙命，最后一点斗志如风中残烛般熄灭，转瞬便被数名高级武师斩于阵中。
猩红的血迅速浸染开来，在焦黑的土地上蜿蜒。
山脚下，除了侯家众人与纪凡，再无活口。
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草木的清新，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异味道。
侯明哲对牛先生微一颔首：“牛先生，劳烦去助大伯一臂之力。”
牛先生身形一晃，便要掠出。
恰在此时，远处笼罩山林的浓雾剧烈翻涌，震耳的灵力碰撞声戛然而止。
片刻，侯正宏略显疲惫的身影自雾中走出。
他左手提着一人，正是邓海滨，此刻浑身浴血，软如烂泥，不知死活。
侯正宏目光迅速扫过战场，见大局已定，这才不易察觉地轻咳两声，气息略显一丝不稳。
他先前为尽快解决邓海滨，唯恐侯明哲与侯诺曦在此处有任何闪失，不惜耗费大量元气强行速战，却未料到，这边的战局竟比他预想中结束得还要干净利落。
侯明哲径直走向纪凡，脸上笑意真诚了几分：“纪兄以武师境硬撼汪家主，并将其重创，明哲佩服。”
纪凡目光平静地掠过地上横陈的尸首。不论是求饶的，还是束手就擒的，侯明哲皆未留活口。这片修罗场中，活着的外人，似乎也只剩下自己了。
他嘴角牵动了一下，似叹非叹：“侯兄此局，深谋远虑，所获想必不菲。”
侯明哲闻言，笑意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邃，“若是纪兄愿意，海源商行在临安这块，以后可以交给你。”
这已是他第三次招揽。
纪凡摇头，语气依旧平淡：“侯兄好意心领。我没什么大野心，就只想守着江城那个小店子，过点安逸日子。”
空气陡然一滞，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侯正宏目光倏然锐利，向前踏出半步，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牛先生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神也微微一凝，锁定在纪凡身上。
侯诺曦一直搀扶着纪凡，手心瞬间沁出冷汗，那股莫名的不安愈发强烈。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纪凡的胳膊，往前站了站，几乎挡在了纪凡身前。
侯明哲注意到姐姐的小动作，唇边笑意温和依旧：“纪兄，我与大伯即刻要赶赴临安，处理汪、邓两家的后续。此地不宜久留。今日之事，还请纪兄暂为保密。待我从临安归来，定将酬劳奉上。”
“我没什么意见。”纪凡神色如常，想按下侯诺曦的手，却察觉她抓得死紧。
纪凡转头看她，眉梢微挑，带了点戏谑的笑意：“侯小姐，这是……吓坏了？”
侯诺曦面对调侃，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娇躯贴得更近。
她迎上侯明哲的目光，语气认真不容置喙：“明哲，大伯，临安之事错综复杂，我一介女流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我先护送纪凡回江城，确保他安然无恙。”
侯明哲沉吟片刻，目光在纪凡与自家姐姐之间流转片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也好。”
他手中折扇轻扬，四周原本弥漫的雾气似受牵引，迅速退散。
领着侯正宏、牛先生及一众手下，转身没入密林深处。
临行前，声音远远飘来：“纪兄，回见，共饮。”
直至那一行身影彻底消失，侯诺曦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放开了手。
纪凡看她一眼：“如此不信你弟？”
侯诺曦轻轻咬着下唇，视线不自觉地扫过地上的血迹，那里颜色深得发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救了我，若因我……我此生难安。”
纪凡伸出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拍：“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是你想多了，我与他是朋友，又不是敌人。”
侯诺曦拨开他的手，美目圆睁，带着几分嗔意：“我看你们俩，都不是省油的灯！老实交代，他是否早与你通过气？”
纪凡嘴角微扬，摇了摇头：“侯兄现身之前，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
侯诺曦俏脸疑惑：“那你刚才就一点都不担心？”
纪凡笑容不减：“我担心什么？他若动手，吃亏的，只会是他。”
侯诺曦上下打量他苍白的脸色与萎靡的气息，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纪凡那一剑的威力确是惊人，但此话未免……
“走了。”纪凡打断她的思绪，环顾四周狼藉，又望向远处密林边缘。
侯诺曦“嗯”了一声，弯腰拾起纪凡先前掷于地上的行李包。
“伤势如何？”她拎起包，关切地注视着纪凡。
纪凡摆手，语气轻松如故：“皮外伤，无碍。”
侯诺曦抿唇，扶着他，两人缓步走向山下停车处。
整理行李时，侯诺曦指尖触到包裹长剑的粗布，动作微微一顿。
她将行李包放入越野车后座，似是不经意间，指腹在那剑形凸起上轻轻一压，转头看向正闭目调息的纪凡。
“纪凡，”她的声音有些异样，“你这把剑……与程局长千金程以沫那柄，似乎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