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的北京城飘起了鹅毛大雪。雍亲王府的后花园银装素裹，几株老梅在风雪中倔强地绽放，暗香浮动。
胤禛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这是皇阿玛去年赐给他的，上面刻着\"戒急用忍\"四个字。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这四个字他揣摩了整整一年，却始终未能参透其中深意。
\"王爷，李大人到了。\"贴身太监苏培盛在门外轻声禀报。
胤禛收回思绪，整了整衣冠：\"请他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阵寒风裹挟着雪花卷入室内。李辰浩披着一件灰鼠皮大氅，肩头落满雪花，面容被冻得发白，却掩不住那双如炬的眼睛。他躬身行礼：\"下官参见王爷。\"
\"免礼。\"胤禛亲自上前扶起他，\"这么冷的天，辛苦先生跑一趟。\"
李辰浩微微一笑：\"王爷相召，刀山火海也要来。\"
胤禛示意苏培盛退下，亲自为李辰浩斟了一杯热茶：\"先生先暖暖身子。\"
茶香氤氲中，李辰浩的目光扫过书房。这间密室他来过多次，陈设简朴，唯有墙上那幅《江山万里图》格外醒目。画上的墨迹尚新，显然是胤禛近日所作。画中群山巍峨，江河奔流，笔力雄浑，透着一股吞吐天地的气势。
\"先生的奏折，本王看了三遍。\"胤禛突然开口，声音低沉，\"黄河水患，漕运阻滞，西北军饷拖欠...皇阿玛近日龙体欠安，这些折子怕是都没呈到御前。\"
李辰浩放下茶盏：\"王爷明鉴。太子被废后，朝局动荡，各部官员各怀心思，民生疾苦无人过问。八爷党羽遍布六部，十四爷手握兵权，都在等着...\"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等着皇阿玛驾崩，好争夺大位。\"胤禛冷冷地接上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锋芒。他起身走到《江山万里图》前，手指抚过画上的山河，\"先生可知我为何画这幅画？\"
李辰浩凝视着胤禛的背影：\"王爷胸怀天下。\"
\"不。\"胤禛转身，眼中燃烧着压抑已久的火焰，\"是因为我梦见自己站在紫禁城的城楼上，俯瞰这万里江山。醒来后，这画面挥之不去。\"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炭盆中的银丝炭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李辰浩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不是因为这冬夜的寒冷，而是面前这位平日里以\"冷面王爷\"着称的皇子此刻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
\"王爷...\"李辰浩深吸一口气，\"您终于下定决心了？\"
胤禛走回桌前，从暗格中取出一卷密折递给李辰浩：\"这是隆科多昨日送来的密报。皇阿玛的病情比外界知道的要严重得多，太医院已经束手无策。\"
李辰浩快速浏览密折，眉头越皱越紧：\"如此说来，恐怕就在这一两个月内...\"
\"不错。\"胤禛的声音冷得像冰，\"先生，本王今日请你来，就是要告诉你，这盘棋，我下定了。\"
李辰浩放下密折，突然跪倒在地：\"王爷！下官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年！\"
胤禛连忙扶起他：\"先生不必如此。这些年若非先生暗中谋划，本王也不会有今日之势。只是...\"他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先生真的认为，我能比八弟、十四弟做得更好？\"
李辰浩目光炯炯：\"王爷，恕我直言，八爷长袖善舞，却无治国之才；十四爷勇武过人，却少谋略。唯有王爷您，既有雷霆手段，又有仁心为民。下官夜观天象，紫微星动，新帝当立，必是明君！\"
\"明君？\"胤禛苦笑，\"朝中都说我刻薄寡恩，连皇阿玛都告诫我要'戒急用忍'。\"
\"正因为如此，王爷才是最佳人选！\"李辰浩激动地说，\"如今天下积弊已深，需要一位敢于破旧立新的君主。王爷的'刻薄'是对贪官污吏的严惩，'寡恩'是对法度的坚守。下官敢断言，若王爷登基，不出十年，必能开创一个吏治清明、国库充盈的盛世！\"
胤禛眼中光芒闪动，他走到香案前，点燃三炷香，插入青铜香炉：\"先生可愿与本王一同见证这盛世？\"
李辰浩毫不犹豫地走到香案前，也点燃三炷香：\"下官愿追随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香烟袅袅升起，在烛光中交织成神秘的图案。胤禛郑重地说：\"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胤禛今日立誓，若得继大统，必以天下苍生为念，革除积弊，开创盛世。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李辰浩也肃然道：\"臣李辰浩立誓，竭尽所能辅佐王爷成就大业，若有二心，人神共戮！\"
二人相视一笑，胤禛从怀中取出一块羊脂白玉佩，一分为二：\"这玉佩是母妃留给我的，今日分与先生一半，作为信物。\"
李辰浩郑重接过，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下官这些年来对朝政弊病的分析和改革方略，请王爷过目。\"
胤禛展开竹简，越看越是惊讶：\"摊丁入亩、火耗归公、改土归流...先生这些谋划，与本王所思不谋而合！\"
\"所以下官说，王爷是天命所归。\"李辰浩微笑道，\"这些政策若得以实施，必能从根本上解决我朝积弊。\"
正当二人详谈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胤禛皱眉：\"何事？\"
苏培盛的声音传来：\"王爷，福晋说准备了宵夜，问您和李大人是否要用些？\"
胤禛看了李辰浩一眼，见他点头，便道：\"送进来吧。\"
门开处，胤禛的福晋那拉氏亲自端着食盒进来。她身着素色旗袍，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端庄大方。李辰浩连忙起身行礼。
\"李大人不必多礼。\"那拉氏温和地说，\"天寒地冻，用些热食暖暖身子。\"她将食盒中的几样精致小菜和热粥摆在桌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上的竹简和香案上尚未散尽的香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胤禛似乎察觉到了妻子的目光，轻声道：\"福晋...\"
那拉氏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胤禛：\"方才舅舅差人送来的，说是务必亲手交给王爷。\"
胤禛展开信笺，脸色微变：\"八弟昨日秘密召集了佟国维、马齐等人...\"
那拉氏轻声道：\"妾身不懂朝政，只知道王爷做什么，妾身都支持。\"她向李辰浩微微颔首，\"李大人慢用，妾身告退。\"
待那拉氏离开后，李辰浩低声道：\"王爷好福气，福晋贤惠明理。\"
胤禛收起信笺，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她一直如此。\"随即神色一凛，\"八弟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看来我们必须加快准备了。\"
李辰浩沉思片刻：\"王爷，下官建议立即联系年羹尧将军，西北军权至关重要。另外，隆科多大人掌管九门提督衙门，京城防务必须握在手中。\"
胤禛点头：\"先生所言极是。明日我便派人秘密前往西北。至于隆科多...\"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欠我一条命，不会背叛我。\"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覆盖了北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要将一切秘密都掩埋在这纯白之下。然而在这间密室里，一场足以改变帝国命运的谋划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李辰浩望向窗外纷飞的大雪，轻声道：\"瑞雪兆丰年啊，王爷。\"
胤禛也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雪幕，看到了那金銮殿上的龙椅：\"是啊，好一场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