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又到了去空寂山见寂照上人的日子了。
这一次，周凛烈把艾菀清带上一起。
九百九十个台阶，周凛烈跪着一层一层的爬上去。
艾菀清这才知道，去年，她深陷网络舆论的时候，周凛烈的手机上交，虔诚的为了他那个父亲跪着爬这么高阶梯。
艾菀清很动容，周父其实不太配得上周凛烈对他的这般虔诚。
当年，周凛烈才几岁大，还是需要父母关爱的小孩子，结果，周云天竟然不管不顾，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还生下了私生子。
弥留之际，他很好的安排那个女人跟他的私生子。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周凛烈都不计较了，她还在这儿计较什么呢？
想想，确实挺不公平的。
人死了，一切恩怨就都灰飞烟灭。
造成的那些伤害，只有活着的人在慢慢受着。
假如不原谅的话，别人还会说一句，人都死了，还这么恨人家干什么？
就好像，一个人犯了错，只要交付了生命，不管什么原因交付的，那些罪孽，就必须被原谅，被化解？
不肯原谅，不肯释怀，就成了活着的人的错。
虽然周夫人对她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但是，艾菀清在得知一切因果后，很快的原谅了周夫人。
不是她圣母，而是，抛开她是受害者的身份，端看周夫人的所作所为的话，她是一个敢爱敢恨，做决定很果断的女人。
在她误会是艾唯宁害死她丈夫，这么多年，她就真的认认真真的在恨着她们母女俩。
误会解除，她虽然没有当面跟她们母女说一声她错了，但是她对她们母女的歉意，传达给了周凛烈。
他们来空寂山之前，周夫人身边的徐特助来找他们，让他们替周夫人带一个上锁的小箱子去空寂山。
没有钥匙，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徐特助也不知道。
周凛烈跟艾菀清也不好奇，就这么照做了。
算是圆了周夫人最后的心愿。
这个小箱子比他们俩更快被送到山顶。
他们到达空寂山的傍晚，小箱子就已经落在寂照上人的手里了。
周凛烈不让艾菀清跟他一起跪，艾菀清坚持要跟他一起。
因为周凛烈说过，这是最后一次替他父亲跪，第一次替他母亲跪。
他知道，周夫人有多爱他，虽然爱他的同时也做了不少伤害他的事情，可他能够理解他自己的母亲。
换个角度，换个立场，把他母亲的那些经历代入他自己的身上，一切就都豁然开朗了。
造成他们所有人这么痛苦的罪魁祸首不是他母亲，是他父亲周云天。
一个看着慈祥，给外人营造了对老婆有多深情的男人，离开这个世界上，没有给自己的老婆孩子留下任何好就算了，还造成了这么多、那么深的伤害。
两人一起相扶相持，照顾艾菀清，两人用了两个白天一个晚上，才跪完这999个台阶。
等他们到达山顶的时候，寂照上人在他自己的禅房等他们。
他们被高僧带进去的时候，寂照上人闭着眼睛在念经，像是在超度亡魂一样。
高僧拿来了两个垫子，让两人跪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等候寂照上人叫他们。
两人照做。
闭上眼睛之前，他们都看到了，在寂照上人的垫子前，就是周夫人托他们带上山的小箱子，已经被打开了。
从他们的视角看过去，也看不到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寂照上人让他们跪，三鞠躬。
两人照做后，寂照上人将手中的三杯酒，尽数倒在面前的香炉里。
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缕黑色的秀发，罕见的露出红尘中人才有的情愫：
“兰兰，一路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