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处迈出第一步，脚底踩碎一片枯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他自己知道，左臂从肩到腕那一阵一阵的抽搐没停过，像是有根烧红的铁丝在筋肉里来回拉扯。
他没吭声，把背包往上提了提，顺势挡住了左手的小幅度颤抖。
“走这么慢，后面有鬼追啊？”李铁柱在前头回头，嗓门还是那么大。
“鬼没追你，但你再嚷嚷，我就把你嘴缝上。”吴一处回了一句，语气轻松，脚步却没加快。
虞媚儿走在中间，耳朵一动，察觉他呼吸比平时深了半拍。她没点破，只是悄悄把治疗阵盘往怀里收了收，指尖蓄了点魔力，随时准备出手。
“前面十米拐弯，进断崖区。”李铁柱举斧探路，靴子碾过碎石，“这坡看着就硌脚，爬上去不得脱层皮？”
“皮掉了能长，命没了可不行。”吴一处跟上，目光扫过岩壁，“别贴墙走，湿气重的地方容易塌。”
他一边说，一边调出系统探查界面。岩壁结构在脑中浮现，三处承重点亮起绿光，还有两块松动石块标成红点，提醒绕行。
“左边第三块凸岩，能踩。”他指了下，“李铁柱，你先上，绳索固定在那根横出的石棱上。”
“得令！”李铁柱甩开包袱，三两下攀到半腰，咔的一声把钢索扣进岩缝。
虞媚儿把装备包递上去，吴一处最后一个上。他右手发力，左臂几乎不敢用力，登顶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下滑了半米。
“抓稳！”虞媚儿一把拽住他背包带。
“没事，就是鞋底沾了泥。”吴一处咧嘴，借力一蹬，翻上平台。
李铁柱蹲在边上，盯着他左臂：“你这手，是不是又抽筋了？”
“抽你个头，我这是肌肉发达，绷太紧。”吴一处活动手腕，掌心那点黑影缩在角落，没往外冒，但皮肤底下隐隐发烫。
虞媚儿没说话，默默从空间取出一块温热的魔能贴，塞进他口袋：“贴着，别等疼了才用。”
“你这跟老妈子似的。”吴一处接过，没拒绝。
“你不听话，我就真拿针扎你。”她瞪他一眼。
队伍继续前进，地势渐陡。脚下的路从碎石坡变成裸露岩层，再往前，地面突然塌陷成一片低洼，枯草覆盖，看着平整，实则暗流涌动。
“停。”吴一处抬手。
李铁柱立刻收脚，斧子横在身前：“怎么？”
“地下有坑。”吴一处蹲下，手掌虚按地面，系统探查瞬间扫出地下结构——三条流体空腔呈Y字分布，最深处超过三米，踩错一步，人就得陷进去。
“中间这条线走，每步间隔五步，别并排。”他站起身，“李铁柱打头，用斧背敲地，听声辨实。”
“懂了。”李铁柱上前，斧背轻敲，咔、咔两声，前两步实心，第三步声音发空，“这儿不行。”
他绕开，再试，终于找到一条连续实响的路径。
虞媚儿从空间取出六块轻质浮板，每五步铺一块，三人踩着板子，像走钢丝一样往前挪。
走到一半，吴一处忽然停住。
“怎么了？”虞媚儿问。
“左肩发麻。”他低声，“像是……有东西在爬。”
虞媚儿立刻伸手按他脉门，魔力一探，眉头微皱：“经脉有轻微震荡，但没裂开。你刚才登崖时用了左臂？”
“就借了下力。”吴一处笑，“系统给的臂力增幅，临时充了点电。”
“别骗我。”她盯着他，“你要是再硬撑，我就把你绑在浮板上拖着走。”
“那我不如自己跳坑里。”吴一处耸肩，“走吧，还剩两块板。”
最后一段路走得极慢，三人都绷着神经。等终于踏上硬地，李铁柱一屁股坐下：“这破地，比boSS的陷阱还阴。”
“boSS哪有大自然阴。”吴一处活动肩膀，那股麻感总算退了。
前方是一处背风的岩凹，正好休整。
虞媚儿检查装备，李铁柱清点陷阱数量，吴一处靠在石壁上，悄悄把魔能贴贴在左臂内侧。热流渗进去，那股烧灼感慢慢压下去。
“水。”虞媚儿递来水袋。
吴一处接过，喝了一口，忽然发现她指尖又在发暖。
“又想偷摸治疗？”他挑眉。
“不是偷摸，是例行检查。”她收回手，“两小时结界还在，但你再抖一次，我就当场给你打镇定剂。”
“我抖哪了？”他装傻。
“你呼吸节奏变了三次，左肩抬了四次，手指无意识抠了两次裤缝。”她盯着他，“你以为我没注意？”
李铁柱一听，也凑过来：“你不会真不行了吧？要不我背你？”
“你背我，我怕你闪腰。”吴一处站直，“我说了，没事。结界没破，‘影蚀’不动，我就不会倒。”
“那你保证，接下来不逞强。”虞媚儿盯着他。
“保证。”他举起右手，“要是我乱来，就让我以后刷副本全掉白板。”
“这赌咒靠谱。”李铁柱点头。
“你们俩别合伙逼供。”吴一处笑，“走吧，天快全黑了，咱们得在子时前赶到哨塔。”
队伍重新启程，绕过一片风蚀岩林，地势开始下降。远处，赤脊谷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趴伏的巨兽。
“前面就是西线最后一段。”吴一处看地图，“过了那片乱石岗，就能看到废弃哨塔。”
“岗上是不是有堆烂铁？”李铁柱眯眼，“我瞅着像旧盔甲。”
“那是三年前一队冒险者留下的。”吴一处淡淡道，“全灭了，没人收尸。”
“你还记得？”虞媚儿问。
“系统存档了。”他没多说。
三人沉默片刻，继续前进。
乱石岗地势起伏，每块岩石都像被巨斧劈过，棱角锋利。吴一处走在中间，左手插在口袋里，紧紧压着魔能贴。
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
“又怎么了？”李铁柱回头。
吴一处没答，低头看手。
掌心那点黑影，正微微跳动，像心跳。
他立刻握拳，但那一瞬，皮肤下裂纹一闪而没，快得连他自己都没看清。
虞媚儿眼神一凝：“你——”
“没事。”吴一处打断她，声音沉了半分，“就是结界有点松了。”
他抬起右手，指向前方一块半人高的岩石：“李铁柱，绕过去，别走直线。”
“为啥？”
“因为我不想听你喊救命。”吴一处冷笑，“那石头后面，有条三米长的裂缝，底下是空的。你踩上去，就得摔断腿。”
李铁柱咽了口唾沫，绕道而行。
队伍继续推进，速度放得更慢。
吴一处走在最后，呼吸平稳，但左手已经不敢离开口袋。他能感觉到，那股躁动在结界边缘来回冲撞，像野兽撞笼。
再撑一小时。他对自己说。
只要再撑一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