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倒是出乎他们意外，他们一直以为李素兰是病死的。
“你们病房里应该有那种预防病人自杀的措施吧？”苏小小问。
很多精神病人都会出现自残的现象，比如发起疯来会用头撞墙，病房里的墙壁会装上保护海绵之类的。
“有的，不过那是二十年前，条件没有现在的好。”院长叹了口气。
她今年已经五十多了，在这里工作了将近三十年，什么样的病人都见过了。
“李素兰来的时候情况不严重吗？”
“怎么说呢，她刚来的时候情绪确实不太好，精神状态也很差，她家的事我们也都听说了。
当时他儿子把她送进来，让我们好好照顾。
说他的母亲接受不了小儿子的死，精神出现了问题，做出了过激的行为，他没办法才把她送过来。
他要工作，不能整天看着她，怕她伤到人，更怕她伤害到自己。
我们都挺同情她的。
不过后来，我们发现她的情况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之后，她的情绪就慢慢平复下来，只不过又出现了新情况。”
“什么情况？”
“就是她经常会忘记一些事情，有时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过孩子，我猜，可能是有些记忆过于痛苦，她自己把记忆封闭起来了。
可是，她儿子过来的时候，见她不认识自己，脾气就不太好。
有时会拉着她，强迫她看着他，告诉他，他是她的儿子，是她唯一的儿子，她这辈子只有他一个儿子。
刚开始我也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后来就想通了，他是怕李素兰想起那个死去的孩子。
每次他这样，李素兰就很害怕，会躲到墙角蹲着。
我能理解他，但却不赞同他的做法，就跟他说对待病人要温柔一些，不要刺激她。
每次他都会道歉，表示下次不会这样了。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李素兰都表现得很平静，以至于我都觉得她差不多好了。”
“那她后来为什么会自杀呢？！”
“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不过我怀疑她有可能是恢复记忆了。
因为有一次，她看到一个家属带着孩子来探访，那也是一个男孩子。
她刚开始只是在旁边看着，后来忽然走过去，一把搂住那个男孩子，搂得紧紧的，把那个男孩子都吓哭了。
因为这事，我们还被孩子家长骂了。
再后来，我就发现她情绪又开始波动了，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什么？”
“我不太记得了，好像就是什么...”院长皱眉思索了一会，“哦对了，好像是说什么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老天爷要惩罚就惩罚我之类的，可能想起了小儿子的死，让她觉得很自责吧。
妈妈都这样，只要孩子出事就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她死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异常的表现，倒也没有特别异常，她那一段时间都那样，就是一会清醒，一会迷糊的，有时想起自己有个儿子，有时又想不起，反反复复。
哦，对了，死前一天，她儿子来看她了，两人似乎还发生过争吵。”
“为什么争吵？”
“不是太清楚。”院长摇头，“第二天，不，应该是那天晚上，她就自杀了，我们是第二天早上发现的。
我们怕病人发生过激行为，都尽量采取安全措施了，墙面上包了软布，尖锐的东西也不会有，病人想自杀其实是不容易的，就是想上吊说句不好听的话，她都找不到可以挂绳子的地方，可是...”
“那她是怎么自杀的？！”苏小小和姚兰都感到不解。
“我带你们去看一下。”
院长带着她们穿过走廊在二楼的一间病房前停下，这是一间空的病房。
苏小小看了一下，确实如院长所说，里面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没有钩子，没有硬物，洗手间连镜子也没有，牙刷都是软柄的。
“这里。”院长指着洗手间洗手池上的水笼头，“她用牙撕开了衣服，挂在水龙头上，人是蹲在洗手池旁边的，我都不知道这样可以吊死。”
“这样也能行？！”姚兰瞪大了眼睛。
“我们也没想到啊，她当时的样子，眼睛是瞪着的，嘴角有凝结的血丝，别提多吓人，我们都没敢多看。”
苏小小想了一下那个姿势，确实能死，不过会很痛苦，如果悬空可能几分钟就可以，但是这样蹲着怕是要挺长时间的，她当时是有多想死啊。
“当时报过警吗？”
“报了，辖区派出所民警过来看过，确实是自杀，她写了遗书，用血写在地上的。”
“写的什么？”
“就是请把她埋在儿子旁边，我们猜测，她死的那天又记起了自己的小儿子，一时难过才这样的。”
“那她大儿子什么反应？”
“他挺难过的，盯着地上那行字看了半天，我们很怕他会闹，可结果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找我们的麻烦，就那样走了，搞得我们还不好意思的，显得我们小人之心了。”
从精神病院出来，姚兰挺沉默的。
苏小小发现她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感性了，特别容易共情。
对于一个刑警来说，这是一个缺点，容易被情绪左右，但是如果用好了，也可以变成一个优点。
上了车之后，姚兰犹豫着开口，“队长，我有一个问题。”
“说。”苏小小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回答。
“你说这个顾萧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妈妈死得这么惨，他为什么还不肯成全她的遗愿？”
苏小小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李素兰的遗言是想跟儿子秦朗葬在一起，可顾萧偏偏不让她如愿，故意把她葬到了前夫旁边。
“你是独生子女吗？”
“是啊。”姚兰不明白苏小小为什么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怪不得。”苏小小笑笑，“多孩子的家庭，父母很难一碗水端平，对小的好一点，大的会吃醋，对大的好一点，小的也会吃醋。
顾萧应该是觉得母亲偏心吧，死了都想着小儿子，他这样做是故意在惩罚母亲。”
“那这人也太坏了吧，就算李素兰生前偏心，可人都死了，他还计较什么？！跟一个死人较什么劲呀。
不过，队长，这跟我们目前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究竟有什么关系，苏小小还没想明白，但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关系的。
就在这时，姚兰的手机响了，是程星打来的。
他说他想到了一件事，觉得应该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