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酒店出来，晚风带着嘉陵江的湿润气息，吹在脸上很舒服。
山城的夜，比想象中还要热闹。
路边的小摊，巷子里的馆子，到处都飘着一股子让人食欲大动的麻辣鲜香。
萌萌的小鼻子不停地嗅着，小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向往。
“爸爸，好香呀！”
“马上就带你去吃更香的。”林凡笑着捏了捏她的小手。
他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七拐八绕，走进了一条看起来很有年头的老街。
街不宽，两边都是青砖瓦房，挂着红灯笼，地上是湿漉漉的青石板。
空气里的火锅味，在这里浓郁到了极点。
“就是这家了。”
林凡停在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店面前。
店面不大，连个正经招牌都没有，就是一块木板，用毛笔写着三个字——“洞子李”。
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塑料板凳坐了一溜，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沐清雪看着这阵仗，有点犹豫。
“这里人好多，要等很久吧？”
“没事，我提前订好位置了。”林凡一脸的胸有成竹。
他早就料到这种地道的老店生意会火爆，所以在酒店的时候，就特意打电话过来预订了。
报上手机号，一个穿着围裙的小伙子立刻热情地把他们往里领。
“帅哥，你们订的桌子在里面，跟我来！”
店里更是别有洞天。
里面竟然是一个防空洞改造的，头顶是圆拱形的水泥墙，墙壁上还挂着些老旧的黑白照片。
洞里又深又长，一张张方桌摆开，座无虚席。
那股子热气腾腾的劲儿，还有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牛油火锅香，瞬间就包裹了他们。
萌萌好奇地东张西望。
“爸爸，我们要在山洞里吃饭吗？”
“对啊，这可是重庆的特色。”林凡笑着解释。
他们的位置在最里面，相对安静一些。
刚坐下，萌萌就指着隔壁桌那红得发亮的锅底，小声问沐清雪。
“妈妈，那个锅里是不是放了好多好多辣椒呀？看起来好厉害！”
沐清雪自己看着那翻滚的红油，也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她小声对林凡说：“要不……我们还是点个清汤的吧？”
她实在怕萌萌吃了会受不了。
林凡还没说话，旁边一桌传来一声带着酒气的嗤笑。
“哟，外地来的嗦？”
说话的是个光头大哥，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子，正搂着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桌上摆满了啤酒瓶。
他身边还坐着三四个同样江湖气很重的男人。
光头大哥斜着眼打量了一下他们，眼神里带着点本地人特有的优越感。
“来我们重庆，吃火锅，点清汤？那跟喝开水有啥子区别嘛？耍我们吧？”
他声音不小，周围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沐清雪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感觉有些难堪。
她只是担心孩子，没想到会引来别人的嘲笑。
林凡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他本来不想惹事，只想安安静静地陪老婆孩子吃顿饭。
但对方的语气，实在是有点欺负人了。
他把菜单往沐清雪和萌萌面前推了推，语气温柔得像是完全没听到旁边的话。
“清雪，萌萌，看看想吃什么。”
然后，他才抬起头，对着服务员说：“服务员，点餐。”
服务员是个手脚麻利的大姐，拿着纸笔过来了。
“帅哥，要啥子锅底？”
林凡看都没看旁边那桌的光头，平静地说道：“来个鸳鸯锅。”
这话一出，光头大哥笑得更放肆了。
“哈哈哈哈！鸳鸯锅！我就晓得！你们这些外地人，就只配吃鸳鸯锅！”
他旁边一个瘦高个也跟着起哄：“龙哥，人家带了娃儿的嘛，体谅一下，体谅一下，哈哈！”
“体谅个锤子！吃不得辣就不要来重庆噻！跑来丢人现眼！”光头“龙哥”一口喝干杯里的啤酒，把杯子重重地顿在桌上。
沐清雪的脸色更白了，她拉了拉林凡的衣角，小声说：“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她不想因为一顿饭，惹上这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
萌萌虽然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往林凡怀里缩了缩，小声说：“爸爸，他们好凶哦。”
林凡轻轻拍了拍萌萌的背，安抚她。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落在了那个光头“龙哥”的脸上。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但就是这种平静，反而让叫嚣的光头心里咯噔一下。
林凡没有跟他说话，而是继续对服务员大姐说。
“大姐，鸳鸯锅，但有点小要求。”
服务员大姐见多了这种场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你说。”
林凡不急不缓地开口。
“清汤那边，用筒子骨和老母鸡吊汤，多放点菌菇和番茄，不要加任何味精和鸡精，给我女儿吃的。”
服务员大姐愣了一下，这种要求倒是挺常见的。
“红汤这边，”林凡顿了顿，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周围几桌，“我要九宫格，锅底用纯牛油，不要混合油。”
“炒料要现炒的，不要老油。”
“辣椒要用三种，新一代提香，石柱红提色，满天星提辣，按三比五比二的比例。”
“花椒要用茂汶的大红袍和金阳的青花椒，要干花椒，不要鲜的，香味才够醇。”
“其他的香料，八角、山奈、桂皮这些，都不能有丝毫的霉味或者陈味。”
“能做到吗？”
林凡一口气说完，整个喧闹的防空洞，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包括那个服务员大姐，拿着笔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中，嘴巴微微张开，忘了合上。
旁边那桌的光头龙哥，脸上的嘲笑也僵住了。
他一个本地老饕，听着林凡这一套套的词儿，脑子都有点发懵。
什么新一代、石柱红，什么茂汶大红袍、金阳青花椒……
他自己吃了几十年火锅，都说不出这么详细的门道来！
这……这他妈还是个外地人吗？
这简直比本地人还懂行啊！
沐清雪也惊讶地看着林凡，她完全没想到，他竟然对火锅有这么深的研究。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林凡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只是平静地看着服务员大姐，又问了一遍。
“大姐，能做到吗？要是做不到，我们就换一家。”
服务员大姐终于反应过来，她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敬佩，甚至还有点激动。
“能！能！绝对能！”
她连忙在点菜单上记着，一边记一边说：“帅哥，你太懂行了！我们店的锅底，就是这么讲究的！你放心，绝对给你安排得巴巴适适的！”
说完，她拿着菜单，几乎是小跑着就冲向了后厨。
那架势，像是去传递什么重要的情报。
整个洞子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周围几桌看林凡的眼神，从“看外地游客”，变成了“看大神”。
光头龙哥和他那帮兄弟，更是面面相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刚才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灭了。
他们想嘲笑人家是外地人不懂行，结果人家一开口，直接把他们这些“本地人”给镇住了。
这脸，打得也太快了。
萌萌眨巴着大眼睛，小声地在林凡耳边说：“爸爸，你刚刚好厉害呀！说了好多萌萌听不懂的话。”
林凡笑了，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爸爸只是想让萌萌和妈妈，吃到最好吃的火锅。”
沐清雪看着他，眼里的光亮晶晶的。
这一刻，她心里的那点不安和尴尬，全都烟消云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满的安全感和自豪感。
光头龙哥那桌，彻底安静了下来，连喝酒都变得小心翼翼，再也不敢大声嚷嚷了。
林凡则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拿起菜单，温柔地问沐清雪和萌萌。
“好了，现在我们来点菜，看看我们的小馋猫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