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酒楼,天字号雅间。
柳青青坐在里面,神情淡漠。
她面前的桌上,摆着几盘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还有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小黑团子蹲在桌边,它的小瓷碗里,已经堆满了各种美味食物。
柳青青自斟自饮,一坛子女儿红,喝的马上见底了。
今日的柳青青确实心情不太好,她已经知道了萧何安求旨遭拒的事情了。
她也知道了有一位如画郡主,是萧何安的青梅竹马,等着要嫁给萧何安呢!
本来,她对于这亲事,也感觉不是很心安。
她知道自己是有些喜欢萧何安的,对于那种又帅又有型的美男她是无法免疫的。
她本来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好好珍惜这份感情的。可是,经过了月圆之夜的痛苦之后,她犹豫了。
她觉得自己这次草率了,不该那么痛快的就答应了萧何安的告白!至少要矜持一下下吧?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呢?不会是中了他的美男计了吧?
毕竟自己已经单身了几千年了,忽然之间,遇到一个有一点点心动的,怎么能让他逃掉呢?
所以,这感情受挫,她心情就不爽了。一个人跑出来喝酒了,她想醉一次......
可一坛子都喝完了,她却还是没有醉意,是酒量太好?还是喝了假酒了?怎么就不醉呢?
小黑团子也不多话,津津有味地吃它的鸡腿、香酥鱼、油焖大虾......
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瓷碗里,只露出一截晃动的黑色尾巴尖,像是在给柳青青的愁绪打节拍。
偶尔抬眼,圆溜溜的眸子扫过她空了的酒坛,又低头叼起一块桂花糕。
小爪子还不忘把碟子里的蜜饯扒拉到自己碗边,仿佛想用食物堵住这满室的低气压。
柳青青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酒坛口,望着窗外缀满星辰的夜空,忽然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活了几千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偏偏栽在一个凡人王爷和所谓的青梅竹马身上。
她抬手唤来店小二,又要了一坛女儿红,酒液入喉时辛辣依旧。
可心头的烦闷却像浸了水的棉絮,沉得捞不起来。
“罢了罢了,”她对着空气低语,“左右我这千年寿元,也不在乎多等些时日。本尊倒要看看他萧何安,究竟选的是江山意,还是儿女情......”
话音刚落,小黑团子突然停下进食。耳朵警觉地竖了起来,朝着雅间门的方向“呜呜”轻叫两声。
柳青青瞬间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指尖抚上腰间的软剑,目光冷冽地看向那扇雕花木门。
这醉仙居的天字号雅间隔音极好,能让小黑团子有反应的,绝不是寻常脚步声。
门轴“吱呀”一声轻响,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立,青衫上还沾着夜露的湿气。
来人正是惹得她心烦意乱了一晚上的萧何安。
他望着满桌狼藉和柳青青面前空了的酒坛,眉宇间满是焦急与心疼。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青青,我找了你整整一个时辰了。你怎么跑这里来独自喝酒了?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柳青青端起刚满上的酒杯,仰头饮尽,眼底却无半分波澜:“萧何安,你寻我何事?莫非是来告知,陛下已准了你与如画郡主的婚事?”
萧何安闻言,脚步猛地顿在原地,青衫下摆的夜露顺着衣料褶皱滴落,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望着柳青青眼底的淡漠,方才寻人的焦灼瞬间化作无措。先前在朝堂上,面对陛下诘问时的从容镇定,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快步上前,伸手便想去握柳青青放在桌沿的手,语气里满是急切,“青青,你切勿听信流言!求旨遭拒是真,但与如画郡主的婚事,完全是皇兄的意思!
本王心中,只有青青一人足矣!今日在宫里,本王已经拒绝了那婚事,哪怕是抗旨也绝不妥协!”
柳青青手腕微抬,避开了他的触碰。指尖的酒杯轻轻晃了晃,酒液在杯壁上划出浅淡的弧光。
“萧何安,何必自欺欺人?人人都知道,如画郡主是你的青梅竹马,既然陛下有意促成,你又何必在我这外人面前做戏?”
萧何安喉结滚动,素来清冷的声线竟带上了几分颤抖。
他上前一步,将柳青青困在座椅与桌案之间。他平日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恳求和慌乱。
“外人?青青,在我心中,你从来都不是外人!自从初见,你的身影便已刻在我心底。后来,我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次的生生死死。
我就知道,与我生生世世共看人间烟火的那个人,从来都只有你!你能不能不要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而生我的气?我很冤枉的,好吧?”
这番话出口,连蹲在一旁的小黑团子,都停下了啃鸡腿的动作。蓝幽幽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尾巴尖悄悄晃了晃,像是在看热闹。
柳青青挑眉,故意逗他:“哦?怎么就无关紧要了?本郡主听说那如画郡主可是一个大美人呐!王爷倒是说说,你打算如何拒绝陛下的旨意?”
“我早已备好奏折!”萧何安急忙从袖中取出一卷折叠整齐的宣纸,纸张边缘因被反复摩挲而微微起毛。
“我已在折子里言明,此生非你不娶!若皇兄执意赐婚,我便自请辞去官职。带着你归隐山林,哪怕从此做个布衣百姓,也绝不负你!”
他说着,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脊背竟微微弯下,语气里没了半分冷峻王爷的矜贵。
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讨好:“青青,你别生气,也别喝这么多酒,伤身子。方才我在王府得知你来了醉仙居,心都慌了。一路跑过来,连随从都没顾上带。”
柳青青看着他青衫上沾染的尘土,想起往日里他总是衣袂整洁、一丝不苟的模样。
又瞧着他此刻额角沁出的薄汗,眼底的冰封终于裂开一丝缝隙。
她还未开口,萧何安又急忙补充,像是怕她不信:“我已让人去兵马司府传话,明明白白告知她,我心中只有你柳青青!
此后与她只论同窗之谊,绝无其他念想。方才在来的路上,我还生怕你又跑了。你若是一个不高兴,又去了别的地方,本王又找不到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去擦拭柳青青唇边残留的酒渍。
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珍宝,全然没了往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青青,你相信我,我萧何安此生,绝不负你。哪怕是逆天抗旨,哪怕是舍弃荣华富贵,我也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小黑团子适时地“喵呜”叫了一声,叼着一块吃剩的鸡腿骨,凑到萧何安面前。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袖口,像是在帮他求情。
柳青青望着眼前彻底没了冷峻模样的男人,又看了看桌边卖乖的小黑团子。
唇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她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到萧何安因紧张而绷紧的下颌。
“萧何安,你今日这般模样,若是被朝中大臣瞧见,怕是要惊掉下巴了。”
萧何安闻言,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顺势握住她的手,将脸颊贴在她的掌心。语气带着几分依赖:“旁人如何看我,与我何干?我只在乎你是否信我,是否愿与我共度余生。”
窗外的夜风穿过雕花窗棂,带着桂花的甜香。吹散了雅间里的酒气,也吹软了两人之间的隔阂。
萧何安望着柳青青眼底的笑意,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下。
只是想起方才她独自一人喝闷酒的模样,又忍不住皱起眉,语气里满是心疼:“以后不许再独自跑出来喝酒了,若是心情不好,便骂我、打我,都好过你自己伤身。”
柳青青看着他这副全然没了王爷架子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下颌:“罢了,看在你这般诚恳的份上,我便暂且信你一次。只是,往后若敢负我,我可不会像今日这般好说话。”
萧何安立刻点头如捣蒜,眼底重新燃起光亮。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绝不负你!青青,我对天发誓,此生若负你,便让我……”
“行了!”柳青青打断他的誓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桂花糕递到他嘴边,“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跑了一路,想来也饿了。”
萧何安顺从地张口,甜糯的桂花糕在舌尖化开,心中的欢喜比糕点更甚。
他望着柳青青带笑的眉眼,只觉得往日里追求的权势荣华,此刻都不及眼前人的一抹笑颜。
那个在朝堂上不苟言笑、在世人眼中冷峻疏离的王爷。早已在遇见柳青青的那一刻,彻底崩塌了人设,只剩下满心满眼的温柔与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