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碎石路在车轮下颠簸，刘昊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后视镜里映出林小棠蜷缩在后座的身影。晨雾未散，潮湿的空气裹着若有若无的野花香，却驱不散车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小棠，我有话和你说。” 车子拐进一处树荫，刘昊熄灭引擎，转过身时喉结滚动，“我…… 其实有女朋友。” 这句话像块滚烫的炭，烧得他舌根发苦。后视镜里，林小棠正低头系鞋带的手猛地顿住，指尖死死抠进帆布包的边缘。
“我知道。” 她突然抬起头，睫毛上还凝着细碎的晨露，“第一次见你接电话，看你对着手机笑的样子，我就猜到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刘昊心上。路边的溪水哗啦啦流淌，几片枫叶打着旋儿落进水里，转瞬被冲走。
刘昊张了张嘴，无数解释卡在喉咙里。林小棠却突然笑了，伸手打开车窗，山风灌进来扬起她的发丝：“我不在乎，真的。” 她歪头看向远处层叠的山峦，“你知道吗？被导师排挤到这里时，我以为人生完了。” 她的目光转回刘昊，眼底泛起细碎的光，“直到看见你带着乡亲修路，在暴雨天背着老人去卫生院……”
“小棠，我……”
“别说话。” 她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嘴唇，指尖带着草药的清凉，“我会离开的，等实习结束就走。” 她突然倾身靠近，身上米酒混着皂角的气息将他笼罩，“我只是想珍惜，在这里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
引擎重新轰鸣，刘昊踩下油门时，发现林小棠已经蜷回后座，用帽子盖住了脸。山间的雾越来越浓，车子驶过石桥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混着溪水的呜咽，被风撕成碎片抛在蜿蜒的山路上。
自那日归途坦白后，刘昊总在工作间隙溜去卫生院。有时是暮色里塞给林小棠一包新炒的九家仙茶，有时是暴雨天冲进来帮她收晾晒的草药。他们默契地避谈未来，只在山间小径的漫步、诊疗室偷闲的对视里，将情愫酿成蜜。
九家乡的变化如星火燎原，柏油路延伸向美山县的其他乡镇，工厂的机器轰鸣声唤醒沉睡的山谷。曾经冷清的集市如今车水马龙，周边村落纷纷效仿九家乡的发展模式，以九家乡为核心的产业链条越织越密，成了美山县响当当的经济支柱。
这天，刘昊正在初中工地检查工程进度，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是县组织部李明科，他的心猛地一跳。“小刘啊，” 李明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组织上对你有新的安排。经研究决定，由王强接任九家乡党委书记，陈雨薇接任乡长。”
挂断电话，刘昊站在未完工的教学楼前，望着远处新建的卫生院大楼，恍惚间想起初来九家乡时的模样。风掠过他的衣角，带着熟悉的泥土与茶香，却也裹挟着即将离别的苦涩。
消息传开的那夜，乡政府大院里摆起了流水席。赵康乐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小刘，你给九家乡带来的变化，乡亲们一辈子都忘不了！” 王强拍着他肩膀，红着眼圈说：“放心，我一定守好你打下的江山！” 陈雨薇递来一杯米酒，声音哽咽：“刘书记，以后常回来看看。”
散席后，刘昊避开人群，在卫生院后的竹林里等到了林小棠。月光透过竹叶洒在她身上，护士服被山风吹得簌簌作响。“跟我走吧。” 刘昊突然开口，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林小棠的睫毛剧烈颤动，一滴泪砸在他手背上：“你女朋友……” “我会处理好。” 刘昊将她搂进怀里。
黎明前的黑暗里，一辆越野车悄然驶出九家乡。车后窗映着渐远的山峦，林小棠靠在刘昊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他们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正朝着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方向，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