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战场的血腥味已浓得化不开。
苏瑶的记忆牢笼在第七个时辰终于出现裂痕，深渊议会那几位被囚的枢要之辈正疯狂撞击着记忆壁垒，牢笼外层的星辰符文已黯淡如残烛。林风挥舞着断裂半截的长剑，将第三十七个扑上来的暗影骑士劈成黑雾，回头时正看见苏瑶嘴角溢出的血珠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前的衣襟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撑不住了？”林风的声音裹着粗气，剑脊挡开一枚呼啸而来的骨矛，火星溅在他汗湿的脸颊上。苏瑶摇摇头，指尖凝结的记忆丝线却在颤抖——那些被囚者的怨念正顺着牢笼裂痕反噬她的识海，脑海里不断炸响着尖锐的狞笑。
就在这时，西南角的防线突然传来一阵崩溃的惊呼。楚墨原本镇守在那里，此刻却被三个魔神虚影围在中央，左臂已被暗影蚀出深可见骨的伤口，染血的袖管垂在身侧，随着喘息微微晃动。他手中的气脉长鞭早已断裂，残余的气脉之力像风中残烛般在掌心明灭。
“楚墨！”林风目眦欲裂，刚想冲过去支援，却被潮水般涌来的黑暗军团死死缠住。苏瑶的记忆牢笼在这一刻猛地震颤，一道蛛网般的裂痕从顶端蔓延至底部，某个议会枢要的狂笑穿透壁垒：“灵渊的气脉传人快撑不住了！杀了他，气脉一断，这破地方就彻底完了！”
楚墨确实快撑不住了。
左臂的蚀骨之痛顺着经脉往心口钻，每一次呼吸都像吞进了滚烫的沙砾。他看着身前那三个魔神虚影——青面獠牙的那个握着染血的巨斧，蛇发遮面的正吞吐着分叉的舌头，而最高大的那个手中悬浮着一团旋转的黑暗漩涡，正是方才撕裂他左臂的元凶。
“气脉传人不过如此。”蛇发魔神的声音黏腻如痰，“不如归顺我主，还能留你一具全尸。”楚墨猛地抬起头，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布满裂纹的地面上。他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模样，那位白发老者躺在气脉泉眼旁，枯瘦的手指攥着他的手腕，气若游丝地说：“气脉不是蛮力，是……是灵渊的呼吸啊。”
那时他不懂，只当是师父弥留之际的胡话。可此刻濒临绝境，楚墨反而在剧痛中捕捉到了一丝奇异的律动——那是从灵渊深处传来的，像是大地在喘息，又像是无数沉睡的灵脉在搏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错了。
气脉之力从不是困在体内的洪流，而是与这片土地共生的呼吸。
楚墨缓缓闭上眼，任凭魔神虚影的攻击在身前炸开黑雾。他松开紧握的右手，任由最后一丝凝聚的气脉之力消散，转而将心神沉入那片律动之中。左臂的剧痛还在，识海却奇异地平静下来，他“看”到了藏在岩层下的气脉主干，像巨龙般蜿蜒盘旋；“听”到了散落在战场各处的气脉分支，正发出濒死的哀鸣。
“装死吗？”青面魔神的巨斧带着破空声劈来。
就在斧刃距头顶不足三尺时，楚墨猛地睁开了眼。
他脚下的地面突然迸发出淡青色的光晕，以他为中心，一圈圈涟漪般的气脉纹路顺着裂缝蔓延开来。那些原本黯淡的纹路在接触到他的气息后，竟像被唤醒般亮起微光，顺着战场的沟壑飞速扩散。青面魔神的巨斧劈在光晕上，竟像陷入泥沼般慢了下来，斧刃上的黑气在青光中滋滋消融。
“这是……”三个魔神虚影同时愣住。
楚墨缓缓站直身体，左臂的伤口处竟有淡青色的气流在游走，那些被暗影侵蚀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抬起右手，掌心不再是微弱的光点，而是凝聚着一团旋转的气旋，气旋中隐约能看到山川河流的虚影——那是灵渊气脉的缩影。
“气脉领域。”楚墨的声音比之前低沉了许多，却带着一种与大地共振的厚重，“以我为源，聚灵渊万脉。”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战场突然震颤起来。
那些散落在各处的气脉分支突然亮起，像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形成一张覆盖整个战场的青色网络。楚墨站在网络的中心，衣袍无风自动，原本断裂的气脉长鞭竟在青光中重凝，化作一条盘旋的青色巨龙，龙首高昂时，发出震彻云霄的龙吟。
最惊人的是那些身处网络中的灵渊修士——他们体内紊乱的灵力突然变得温顺，伤口处传来清凉的触感，连苏瑶的记忆牢笼都稳定了许多。林风握着断剑的手一震，竟感觉到断裂的剑刃处有新的灵力在涌动，他看向楚墨的方向，只见那张青色网络正将气脉之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每一个灵渊之人。
“不可能！气脉之力怎么可能……”蛇发魔神尖叫着甩出数道黑色藤蔓，却在触碰到青色网络的瞬间被弹开，藤蔓上的倒刺在青光中寸寸断裂。
楚墨没有理会她，只是抬手对着那三个魔神虚影轻轻一压。
覆盖战场的青色网络突然收紧，无数气脉分支像巨蟒般缠绕而上，将三个魔神虚影死死捆在中央。青面魔神的巨斧劈砍在气脉网上，只能激起阵阵涟漪；高大魔神的黑暗漩涡撞上网络，竟被气脉之力绞成了碎片。
“这不是气脉之力……这是……”议会枢要的惊呼声从记忆牢笼的裂痕中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你把整个灵渊的气脉都盘活了！”
楚墨的瞳孔中映着整个战场的脉络，他能清晰地“看”到黑暗军团的弱点——那些被气脉网排斥的区域，正是暗影力量最稀薄的地方。他对着林风的方向朗声道：“西北方，暗影军团左翼有破绽！”
林风闻言猛地转头，果然看到那处的黑暗雾气比别处淡了许多。他不再犹豫，凝聚起刚恢复的灵力，带着身边的修士们如尖刀般冲了过去，断剑劈开的黑雾中，果然露出了敌军防御的缺口。
苏瑶也趁着这股气脉之力的滋养，指尖的记忆丝线重新变得凝实，顺着气脉网络缠上记忆牢笼的裂痕。那些反噬的怨念在气脉之力的净化下发出凄厉的惨叫，渐渐消散。她望着楚墨的背影，忽然明白师父曾说的“气脉是灵渊的呼吸”是什么意思——此刻的楚墨，正站在灵渊的脉搏之上，与这片土地一同呼吸。
三个魔神虚影还在疯狂挣扎，气脉网却越收越紧，青色光芒中，他们的身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楚墨的额角渗出冷汗，维持这样的领域对他消耗极大，左臂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没有松手——他能感觉到，那些沉睡的气脉正在苏醒，战场边缘的灵植重新抽出嫩芽，连空气里的血腥味都淡了几分。
“结束了。”楚墨轻声说。
他抬手对着被捆缚的魔神虚影虚握，青色气脉网骤然收紧，发出骨骼碎裂般的声响。三个魔神虚影在青光中发出最后的哀嚎，最终化作点点黑气，被气脉网彻底吞噬净化。
战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黑暗军团看着中央那片覆盖天地的青色领域，又看看那些重新凝聚起力量的灵渊修士，竟出现了片刻的停滞。楚墨缓缓放下手，气脉领域没有消失，只是光芒稍稍黯淡了些——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
苏瑶的记忆牢笼重新变得稳固，那些被囚者的叫嚣声消失了，想来是被气脉之力震慑。林风站在西北防线的缺口处，回头看向楚墨，目光里有震惊，更有燃起的希望。
楚墨望着远方依旧翻滚的黑暗云层，那里隐约能看到深渊议会主力的轮廓。他深吸一口气，气脉领域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像在为接下来的血战积蓄力量。
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