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西境的断岩台上，楚墨的身影如半截枯木般斜倚在崩裂的岩壁上。他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染血的指节死死抠着岩缝里的碎石，指腹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
三天前，深渊议会派出的血魔先锋突破了灵渊第三道防线，楚墨率气脉修士在此布防。当时他刚从与魔神虚影的死战中恢复三成元气，本该闭关调息，却在防线告急时提剑冲上断岩台。此刻他周身的气脉光晕已黯淡如残烛，原本流转自如的气脉之力，如今像被揉碎的丝线般在经脉里乱撞，每一次冲撞都让他喉头涌上腥甜。
“楚师兄！退下来！我们还能撑住！”台下传来年轻修士的嘶吼。楚墨艰难地抬眼，看见三名气脉弟子正被血魔的骨鞭缠住，青色的气脉护罩已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他咬着牙想站起身，右腿却突然一软——那里在昨日的激战中被血魔的利爪撕开了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伤口周围的皮肉正泛着诡异的灰黑色，显然是中了血魔的蚀骨毒。
“撑不住也要撑。”楚墨低声啐出一口血沫，扶着岩壁站直身体。他左手按住腰间的气脉玉符，那是气脉修士储存本源之力的法器，此刻玉符表面已布满裂纹，里面的本源之力几乎耗尽。但他知道，断岩台后就是灵渊的气脉之源，一旦被血魔污染，整个灵渊的气脉都会彻底紊乱。
断岩台另一侧，血魔统领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楚墨，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它身后的血雾中，数十名血魔正缓缓凝聚身形，骨爪摩擦着岩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楚墨，你的气脉之力快耗尽了，何必做无谓的挣扎？”血魔统领的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交出气脉之源，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楚墨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他掌心的气脉光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让周围的风都停滞了一瞬。台下的弟子们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脸色骤变：“师兄！不可动用气脉逆行术！那会伤及本源！”
气脉逆行术是气脉修士的禁术，能在瞬间榨干所有残存的气脉之力，爆发出远超自身境界的攻击，代价却是经脉寸断，气脉本源永久受损。楚墨当然知道这代价，但他瞥见血魔统领身后的血雾正悄悄漫向断岩台边缘的气脉泉眼，那里的泉水本该泛着清澈的青光，此刻已被染成了暗紫色。
“晚了。”楚墨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左手猛地捏碎腰间的气脉玉符，最后一丝本源之力如火星般窜入掌心。刹那间，他周身的气脉光晕突然炽烈起来，青色的光芒穿透他染血的衣襟，在断岩台上拉出长长的残影。
“气脉——破妄！”
随着他一声低喝，掌心的青光化作一道凝练如剑的气柱，直刺血魔统领的面门。气柱掠过之处，血魔们发出凄厉的惨叫，被青光触碰到的血雾瞬间蒸发，露出里面枯骨般的本体。血魔统领猝不及防，被气柱擦过肩头，半边肩胛骨带着血肉飞溅出去，猩红的血液洒在断岩台上，竟冒起了白烟。
“找死！”血魔统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剩下的左臂猛地拍向地面。断岩台剧烈震颤，数十根尖锐的骨刺从楚墨脚下破土而出，楚墨躲闪不及，右腿被骨刺贯穿，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
就是这一瞬的迟滞，血魔统领已化作一道血影扑到他面前，枯瘦的利爪直取他的心口。楚墨下意识地抬剑格挡，却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那柄陪伴他十年的气脉剑，竟被利爪生生捏断。断裂的剑身擦着他的脖颈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师兄！”台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楚墨能感觉到利爪上的寒气已触到心口的皮肤，他忽然笑了笑，笑得咳出了血。在血魔统领错愕的目光中，他猛地将残余的气脉之力全部灌入左手，死死抓住了那只袭来的利爪。
青色的气脉之力顺着他的指尖涌入血魔的手臂，血魔统领发出惊恐的嘶吼——它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力正在被这股看似微弱的气脉之力吞噬。但楚墨的身体也在同时崩溃，经脉断裂的剧痛让他视线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快……带他走……”楚墨用最后一丝力气看向台下的弟子，指了指断岩台后方的密道。那是气脉修士为防备不测开辟的退路，只有他和几位长老知道。年轻修士们这才反应过来，疯了似的冲上台，有人用身体挡住血魔的攻击，有人架起楚墨向密道拖去。
楚墨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他感觉自己像沉在冰冷的水里，四肢越来越沉。恍惚中，他仿佛看见师父站在气脉泉边，教他如何引导第一缕气脉之力。那时师父说：“气脉修士的本源，不在力强，而在气长。”可他现在，连最后一口气都快撑不住了。
密道入口的石门缓缓落下时，楚墨的手指最后一次动了动。他看见血魔统领撞在石门上的身影，看见年轻修士们用身体抵住石门的背影，也看见自己被血浸透的衣襟下，气脉本源所在的丹田处，正泛起一层死寂的灰白色。
当石门彻底合拢的刹那，楚墨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感觉到体内乱窜的气脉之力突然安静下来，像潮水般退回到丹田，然后一点点沉入更深的地方。那不是力量的终结，更像是一种被迫的蛰伏——就像寒冬时埋在地下的种子，在耗尽最后一丝生机前，先将所有力量收归本源，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复苏。
“气脉……休眠了啊……”他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轻声说了这句话。架着他的年轻修士没听清，只看见楚师兄原本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苍白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密道外，血魔的嘶吼和兵刃碰撞声渐渐远去。楚墨的身体越来越冷，丹田处的气脉本源像被冰封的湖面，再无一丝波澜。但没人注意到，他胸口那枚几乎碎裂的气脉玉符，在彻底失去光泽前，有一缕比发丝还细的青光，悄悄钻进了他的丹田深处。
那是气脉修士最后的希望——在力竭到极致时，本源会自动进入休眠，用沉寂换取一线生机。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场休眠需要多久，更不知道当楚墨再次醒来时，灵渊是否还在，气脉是否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