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镇坐落在青山绿水之间,青石板路两旁店铺林立,每日天刚蒙蒙亮,镇东头的王老汉就开始吆喝起他的烧饼,镇西头的李婶也掀开了蒸笼,白蒙蒙的蒸汽带着包子的香味弥漫开来。但在所有早点摊子中,最热闹的还要数镇中央那棵大槐树下的小摊。
摊主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名叫秀姑。三年前她随父亲从外地搬来,父亲病逝后,她便独自一人撑起了这个卖米豆腐的小摊。秀姑手艺极好,做出的米豆腐洁白晶莹,嫩滑爽口,配上特制的酱料,吃过的人无不称赞。她人也长得水灵,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笑起来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秀姑,来碗米豆腐!”清晨赶集的陈大爷拄着拐杖走来。
“来啦,陈大爷您慢点坐。”秀姑利落地舀起一碗米豆腐,特意多加了些汤汁,“今天天气热,我多给您加了点酸汤,开胃。”
陈大爷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就数秀姑最知道疼人。”
这边陈大爷还没吃完,那边又来了几个挑着担子的脚夫。秀姑一边招呼着,手上动作不停,切豆腐、浇酱料、撒葱花,一气呵成。对那些做苦力的人,她总会悄悄多添一勺豆腐,价钱却一分不多收。
“秀姑这手艺,怕是宫里御厨都比不上哩!”一个年轻脚夫红着脸夸道。
秀姑只是笑笑,转身又去招呼下一位客人。她摊位前总是这般热闹,不只是为了那碗米豆腐,更是为了秀姑那暖人心的笑容。
这般热闹景象,自然逃不过镇上钱老爷的眼睛。
钱老爷是芙蓉镇一霸,靠着放高利贷起家,手下养着一帮打手,镇上没人敢惹他。这日,他摇着折扇,带着两个家丁,大摇大摆地来到秀姑的摊前。
“哟,这就是传说中的米豆腐?”钱老爷眯着一双三角眼,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秀姑,“果然人比豆腐还水灵。”
秀姑不卑不亢:“钱老爷想尝尝米豆腐吗?”
“来一碗,要是合我口味,日后有你好处。”钱老爷大剌剌地坐下。
一碗米豆腐下肚,钱老爷确实被这味道折服了,但更让他心动的是秀姑本人。从那以后,他三天两头来找茬,不是说豆腐太嫩,就是嫌酱料太酸,明眼人都看得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天,钱老爷终于按捺不住,直接挑明了:“秀姑,你跟了我,保你吃香喝辣,何必在这风吹日晒地摆摊?”
秀姑擦着碗筷,头也不抬:“多谢钱老爷厚爱,我只是个卖米豆腐的,高攀不起。”
钱老爷脸色一沉:“这芙蓉镇还没有我钱某得不到的东西!”
眼看钱老爷要动怒,一旁的老顾客们纷纷围了上来。钱老爷见人多,不好用强,只好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隔天,钱老爷派管家送来一箱金银珠宝,说是聘礼。秀姑看都没看,直接让管家原样抬回去。
钱老爷气得暴跳如雷,亲自带人来到秀姑的摊前:“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跟我?”
秀姑停下手中的活,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乡亲,微微一笑:“既然钱老爷这么有诚意,那我就说个条件。谁能说出我米豆腐里最独特的配料是什么,我就嫁给谁。”
钱老爷一听,乐了:“这有何难!我尝遍天下美食,还能尝不出你一碗米豆腐的配料?”
从那以后,钱老爷每天都来吃米豆腐,有时一天吃三四碗,吃得他胃里直泛酸水,可就是猜不中那“最独特的配料”。他也曾暗中派人偷看秀姑制作过程,甚至买通了她采购食材的商贩,可得到的都是寻常配料:米浆、石灰水、辣椒、花椒、葱花、花生...无一特别。
一个月过去,钱老爷瘦了一圈,依然没能猜中。恼羞成怒之下,他下令谁也不准再去秀姑的摊子买米豆腐,违者就是跟他钱某过不去。
这招确实狠,秀姑的生意一落千丈。往日热闹的大槐树下,如今冷冷清清,只有几个不怕事的老主顾偶尔偷偷光顾。
“秀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陈大爷担忧地说。
秀姑却依然每天照常出摊,微笑着对寥寥几位客人说:“只要还有一个人来吃,我就会继续做下去。”
这天傍晚,秀姑正准备收摊,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犹豫地站在摊前。秀姑认得他,是镇西头破庙里住着的穷书生李文。听说他父母双亡,靠给人写书信勉强度日。
“李公子,来碗米豆腐吗?”秀姑主动招呼。
李文窘迫地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今日...今日不曾赚到银两。”
“不妨事,我请你吃。”秀姑利落地切下一大块米豆腐,浇上满满的酱料,“坐下来慢慢吃。”
李文感激地接过碗,吃得格外香甜。吃完后,他执意要帮秀姑刷碗收拾作为报答。秀姑推辞不过,只好由他。
从那以后,李文每天傍晚都会来帮秀姑收摊,秀姑则请他吃一碗米豆腐。两人一个收拾桌椅,一个清洗碗筷,常常聊到夕阳西下。
钱老爷得知此事,气得直跳脚,但又碍于自己定下的规矩——只要有人猜中配料,秀姑就嫁给他——不好明着阻拦,只好暗中使绊子。他让镇上所有店铺都不再找李文写书信,断了他的生计。
没了收入,李文只好上山采药,指望卖几个铜板度日。不料一场大雨把他淋得透湿,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第二天傍晚,秀姑见李文没来,觉得奇怪。一打听才知他病倒在破庙里。秀姑二话不说,收了摊就带着米豆腐和草药去看他。
破庙四面透风,李文蜷缩在草堆上,脸色通红。秀姑急忙生火熬药,又喂他吃了些热乎乎的米豆腐。一连三天,秀姑悉心照料,李文的病终于好转。
病愈后的李文更加清瘦,他对秀姑深深一揖:“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此生难忘。”
秀姑扶起他:“说这些做什么,你帮我这么多,我还没谢你呢。”
就在两人说话时,钱老爷带着家丁闯进了破庙。
“好哇,孤男寡女,在这破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钱老爷阴阳怪气地说。
李文挺身将秀姑护在身后:“钱老爷休得污人清白!秀姑姑娘只是来给我送药。”
钱老爷冷笑:“少废话!秀姑,我今日非要带你走不可!”说着就要让家丁动手。
“慢着!”秀姑喝道,“钱老爷莫非忘了自己定下的规矩?只要有人说出我米豆腐里最独特的配料,我就嫁给谁。您至今还没猜中呢!”
钱老爷一时语塞,恼羞成怒:“那你说,这穷小子猜中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文身上。秀姑悄悄看了李文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李文不慌不忙,向前一步,对着秀姑深深一揖,然后转向众人:“秀姑姑娘的米豆腐,用料确实讲究。米是上等的粳米,水是山间的清泉,辣椒是特制的油辣子,花椒是川地的大红袍,葱花要青白相间,花生要香脆可口...”
钱老爷不耐烦地打断:“这些谁不知道?说重点!”
李文微微一笑,看向秀姑:“但这些都不是最独特的配料。秀姑姑娘的米豆腐里,最独特的配料,是‘人情’。”
秀姑眼睛一亮,嘴角微微上扬。
李文继续说道:“秀姑对每一位客人都笑脸相迎,记得陈大爷牙口不好,总是多给汤汁;记得做苦力的兄弟食量大,总是多添一勺;记得小孩子怕辣,总是少放辣椒;记得穷苦人舍不得吃,总是悄悄降价...她对每个人的这份心意,这份人情,才是米豆腐最好的味道。”
破庙里一片寂静,连钱老爷也愣在原地。
秀姑眼中闪着泪光,微笑着盛起一碗热腾腾的米豆腐,双手递到李文面前:“这碗米豆腐,我加了一份特别的配料。”
李文接过碗,会意地笑了。周围的乡亲们纷纷鼓掌叫好,钱老爷见状,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后来,秀姑和李文成了亲,一起经营米豆腐摊。生意越做越红火,还在镇上开了家小店,取名“人情味米豆腐”。
许多年后,芙蓉镇已物是人非,但那家米豆腐店依然热闹非凡。店门口挂着一副对联:“米豆腐嫩不过人心,酱料香不过人情”。
过往的旅客尝了米豆腐,无不称赞,却始终猜不透那独特的配料是什么。只有镇上老人们喝茶聊天时,还会津津乐道当年那段佳话:
“那碗米豆腐啊,最独特的配料,是秀姑对李文书的那份情意,是她对每一位客人的那份心意。这人情味,才是世上最好的调味料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