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夷大营,南侧火场。
“水,快把水运过来!”
“那边的,别他娘的傻站着,用沙土盖!”
“把没烧着的帐篷赶紧拆了,隔出一条道来!”
一名蛮夷将领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吼着,烟熏火燎让他满脸漆黑,只剩下一双眼睛在火光下泛着焦急的红光。
无数的蛮夷士兵提着皮水袋,扛着沙土,乱哄哄地冲向火海。
然而,那点水泼上去,只是激起一阵更大的浓烟,便被烈焰瞬间吞噬。
风还在刮,火龙还在咆哮。
整个营地,像一个被捅了的巨大马蜂窝,嗡嗡作响,混乱不堪。
阿古拉站在高处,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火光映在她那张绝美的脸上,明暗不定。
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紧紧蹙起。
太乱了。
所有的勇士都成了救火的杂役,阵型、建制,荡然无存。
这不像一支军队,更像是一群逃难的牧民。
她刚要开口,想命令一部分人脱离救火,重新组织起最基本的警戒防线。
“公主,不必担忧!”
身旁的心腹将领,名叫巴图,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熏黄的牙齿。
“烧就烧吧,反正都是些帐篷和不打紧的草料。”
“只要粮仓没事,咱们就亏不了根本!”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这该死的火扑灭!”
巴图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蛮不在乎的劲头。
“至于李琼……”
他朝着中军要塞的方向,不屑地啐了一口。
“他现在怕是正领着人,在西边那条冰河上跟咱们的风狼骑玩命呢!”
“他还能分身杀到我们这儿来不成?”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所以啊,公主,咱们就别想那么多了,抓紧救火,别让火势再蔓延了,万一真烧到王帐这边,那才叫麻烦!”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将领也纷纷点头附和。
“巴图将军说得对!”
“李琼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还有功夫管我们!”
“咱们现在唯一的敌人,就是这把火!”
阿古拉听着这些话,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心里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李琼……那个男人,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可巴图的话,听起来又确实在理。
西有风狼骑堵截,北墙大军刚刚撤回,李琼的兵力被死死困在城中,他还能从哪里变出一支奇兵来?
或许是我多虑了。
她沉默了片刻,那股不安终究还是被理智压了下去。
她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巴图的说法。
“那就全力救火吧。”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似乎也随着这句话,稍稍放松了一丝。
可就在她警惕心刚刚放下的那一瞬间。
一阵沉闷而又极富节奏的声响,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穿透了烈火的咆哮和人声的嘈杂,清晰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密。
大地在轻微地颤抖。
“什么声音?”
一个正在救火的蛮夷士兵停下了动作,茫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好像是打雷?”
“放屁,这鬼天气哪来的雷!”
“是……是马蹄声!”
巴图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他猛地扭头,望向那声音的源头——北面!
中军要塞的方向!
怎么可能?
阿古拉的心也在这一刻猛地沉了下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瞬间坠入冰窟。
那股被她强行压下去的不安,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侥幸。
她错了,错得离谱!
“敌袭!”
阿古拉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是李琼!”
“所有人,上马,迎敌!”
这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醒了所有还沉浸在救火中的蛮夷士兵。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混乱的营地里疯狂蔓延。
“敌袭?哪来的敌人?”
“快,找我的刀!”
“我的马呢?谁看到我的马了!”
乱了!
比刚才失火时更彻底的混乱!
士兵们扔掉手里的水袋和沙土,疯了似的在狼藉的营地里寻找自己的兵器和战马。
可是已经晚了。
阿古拉为了防止李琼耍什么花样,特意将大营设置得离城墙极近,近到弓箭几乎可以覆盖。
这个距离,此刻成了催命的符咒。
就在他们手忙脚乱准备的片刻之间。
视线的尽头,那片被火光映照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剪影。
那些黑影,仿佛从地狱里冲出的魔神,带着踏碎一切的气势,从那座刚刚打开城门的边城中,直直地冲了出来!
他们汇成一股黑色的铁流,目标明确,势不可挡!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股铁流已经冲到了眼前!
最前方的那道身影,人马合一,快如闪电。
他手中那柄长槊在火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犹如死神的镰刀。
阿古拉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李琼,他真的杀出来了!
“所有人!”
“跟着我!”
“杀!”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响彻夜空,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李琼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了太久的疯狂和决绝!
他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凿进了蛮夷大营这块冰冷的黄油之中!
“噗嗤!”
温热的鲜血溅在李琼的脸上,他眼皮都没眨一下。
长槊一抖,将挂在槊锋上的蛮夷士兵甩飞出去,砸倒了一片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敌人。
“跟紧我!”
李琼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但杀气却愈发凝练。
“凿穿他们!”
他身后的骑兵像一群被饥饿逼到极致的狼,眼中只有血色和前方。
他们没有多余的呐喊,只有沉默的挥刀,沉默的劈砍。
每一次刀锋落下,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雾。
“挡住他们,给老子挡住!”
巴图眼睛血红,他好不容易从一片狼藉中找到了自己的战马,翻身而上,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可他身边的士兵,有的还在找刀,有的还在找马,更多的人,则是在惊恐地躲避着那道势不可挡的黑色铁流。
“组织防线!,箭手!弓箭手在哪儿!”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李琼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李琼看见了巴图,那个穿着将领铠甲,正在徒劳呼喊的家伙。
他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
“死!”
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胯下战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猛然加速。
巴图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已经到了面前。
那森然的槊锋,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
他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弯刀格挡。
“铛!”
一声巨响。
巴图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弯刀脱手飞出。
紧接着,那柄长槊没有丝毫停顿,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他肋下贯入,透体而出。
“呃……”
巴图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兵器。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李琼手臂用力一挑,巴图的身体被高高挑起,像一面破烂的旗帜。
“将军!”
“巴图将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