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秦无涯更懵了，“师尊哪天不在休息？”
李剑心没有再解释，只是那眼神中的意味，却让秦无涯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药无尘则皱起了眉头，他敏锐地察觉到，宗门内的法则运转，似乎被人为地调整过。那种感觉，就像是走进了一间被精密仪器控制的恒温恒湿的无菌室，一切都完美得不像话，却也因此失去了一丝自然的“野性”。
“出什么事了？”药无尘找到了正在中枢大殿里，对着一张巨大的光幕不断调整着参数的魅影。
魅影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承载了许多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没什么，只是我们发现，宗门的环境，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魅影的回答滴水不漏。
秦无涯和药无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他们闭关这段时间，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师弟师妹们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而此时此刻，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位被弟子们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重伤员”，正躺在通天崖的摇椅上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林逍觉得最近睡得特别香，就是偶尔会觉得有点憋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吸进肺里的不是空气，而是纯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灵气结晶，一点杂味都没有。
“奇怪，最近的空气怎么跟过滤了一样，清新得有点过头了。”他砸吧砸吧嘴，嘟囔道，“连风声都听不见了，安静得让人想睡觉……”
说着，他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眼皮一耷拉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就在他翻身的这一瞬间，地底中枢大殿里，魅影面前的光幕上，代表着“师尊生命体征及情绪波动”的曲线，发生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起伏。
魅影立刻紧张了起来，双手在光幕上飞快地操作着。
“警报！师尊翻身频率超出预设安全值百分之零点零一！疑似睡姿不适！”
“分析原因……可能是地脉灵气上涌速度过快，导致摇椅下方温度略高。”
“金师兄！立刻启动‘永动机二号’，将地脉热能引走百分之三！快！”
“李师姐！调整‘寂灭微尘网’的罡风循环模式，将崖顶的风速，提升零点零二米每秒，确保最佳体感温度！”
整个逍遥仙宫，这个足以让诸天万界都为之颤抖的庞然大物，因为林逍一个无意识的翻身，再次高效而又静谧地运转了起来。
秦无涯和药无尘站在一旁，看着魅影那紧张而又熟练的指挥，看着金闪闪和李剑心瞬间响应的动作彻底陷入了呆滞。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秦无涯和药无尘最终还是从魅影那里，得知了那道“旧痕”的存在。
当然，魅影并没有直接说出他们的猜测，只是将他们带到了地心溶洞，让他们亲身去感受那道石缝中残留的，超越了时光的孤寂与悲怆。
当秦无涯那坚如神铁的手指触碰到石缝的刹那，他那颗早已被锤炼的古井无波的道心，猛地一颤。他看到的画面与李剑心不同，他看到的是一场惨烈至极的战斗。
他看到那个模糊的背影，独自一人，面对着数道从“虚无”中探出的，散发着无尽恶意的恐怖身影。他看到万道崩碎，星河逆流，看到那个背影最终被无穷无尽的背叛与围攻所淹没。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间从秦无涯的心底燃起，他周身那好不容易才内敛下去的气血，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几乎要将整个地心溶洞都给撑爆。
“师尊！”他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双目赤红。
药无尘的反应则更加学术性。他没有去触摸，而是取出了无数根纤细如发的银针，每一根银针上都附着着他的一缕神念和丹道本源，小心翼翼地刺入石缝的周围，像是在为一位濒死的病人做最精密的检查。
片刻之后，他收回所有银针，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是‘道伤’……”他失神地喃喃自语，“不，这已经超越了道伤的范畴。这是‘本源性崩解’。师尊的‘存在’，被从根源上打碎了。我们现在所见到的师尊，或许……只是他无数碎片中，最大的一块。他不是在休息，他是在用‘懒’这种最节能的方式，进行着一场以纪元为单位的，漫长而又痛苦的自我重组。”
这个结论，比任何画面都要来得残忍来得令人心碎。
至此，逍遥宗五位亲传弟子，终于在“师尊是个重伤垂危的昔日王者”这件事上，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那股滔天的怒火之后，是无尽的后怕与自责。他们回想起自己过去的种种行为，那些在师尊面前的“内卷”，那些自以为是的“脑补”，在今天看来，是何等的无知与可笑。他们就像是一群在重症监护室里上蹿下跳，大声喧哗的熊孩子，而他们的“病人”，却始终用最温柔的方式包容着他们。
“我明白了。”秦无涯收敛了所有气息，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从今往后，我的拳，只为守护师尊的安宁而挥出。任何胆敢打扰师尊‘疗养’的，无论是谁，杀无赦。”
他的话，掷地有声。
而就在逍遥宗的弟子们，因为这个共同的秘密，而凝聚出前所未有之决心的同时。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一场真正的危机，一场无声无息的侵蚀已经悄然降临。
这股侵蚀，并非来自仙界的任何一个势力。它来自一个更高，更诡异的维度。
它没有实体，没有能量波动，甚至没有因果。它更像是一种“概念”层面的污染，一种“思想病毒”。
它的源头，正是那位被林逍一句话吓退的“虚无之主”。
“虚无之主”在被林逍的言出法随重创之后，陷入了暴怒与惊恐之中。他无法理解，那个本该被打得神魂俱灭的宿敌，为何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他不相信对方已经完全恢复，他更倾向于认为，那是对方在沉睡中，依靠某种本能或是某种后手，打出的一记回光返照。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也为了找到宿敌的精确位置，他放出了一枚“虚无之种”。
这枚种子，不会进行任何物理层面的攻击。它的唯一作用，就是“寻找”。它会顺着冥冥之中的法则脉络，去寻找那个曾经重创过它的“概念”，然后，在那个概念的周围，悄无声息地“发芽”。
发芽的表现，不是毁天灭地，而是“同化”。它会让周围的一切，都渐渐染上“虚无”的特质。生机勃勃的世界，会变得死气沉沉。逻辑严密的天道，会变得混乱无序。修士们会渐渐丧失斗志，变得麻木、懒惰，最终在一种安详的“虚无”中，彻底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