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望舒早上醒来，从床上坐起身。
他先是点了支烟，然后才拿手机。
昨日傍晚回酒店时，颜望舒因为事情不顺，坐上车后扯了领带，闭目养神。
秦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颜望舒抬起眼皮，往车窗外瞧了一眼。
天边被夕阳染成红色，倒映在湖水里，远处掠过的不知是雁，还是鸥。
他心里的烦闷，顷刻间消散了。
颜望舒听过无数人说，F国bL是最美、最浪漫的城市。
在此之前，他从未感觉到。
颜望舒第一次去F国bL，差不多五六岁，是跟着爷爷奶奶去的，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没看出这座城市的美，牵着已经行动不太便利的爷爷，问这座城市哪里浪漫了？
他的爷爷当时回答，浪漫的不是城市，是人。
说这话时，他的爷爷看着的是他的奶奶。
后来他的爷爷去世，他的奶奶再没有回过F国，而颜望舒也再没有因为游玩来这座城市。
因为‘卡莱尔’与这边有密切的商业牵连，他每次来都是公事。
匆匆来，匆匆离开。
对这座城市熟悉，却也陌生。
而此刻，颜望舒好像发现了这座城市的美，因为他有想分享的人。
颜望舒用法语招呼司机停车，拿着手机下车，像初次来这个国家旅游的旅客般，举着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挑了最满意的一张发给温冉。
因为时差，他睡觉前也没收到温冉的回复。
现在起床，他其他消息都没看，先看温冉给他回复的信息。
温冉：【沪城天气变好了。】
颜望舒吸了口烟，嘴角上翘。
这话怎么听着，有种催人归的意思？
得寸进尺，应该说的就是此刻的颜望舒，他觉得温冉要是能跟他分享一张沪城今日的天气照片，就更好了。
颜望舒退出和温冉的聊天页面，查看其他未读信息，然后看见陈宇发来的消息。
陈宇的措辞非常有界线，但暗示。
颜望舒咬着烟蒂，眉头皱起来，点开图片，放大。
照片里，只有背影的女孩儿，颜望舒一眼就认出是温冉，而她旁边身材还不错的年轻男人，颜望舒认不出。
他没法认出来，别说一个背影了，就是正面，他也认不出。
因为他不认识温冉身边任何人。
颜望舒也曾经想过，要不要私下了解一下温冉。
可她不是他想要知己知彼打胜的战役。
他尊重她。
尊重她还不愿意让他知道的隐私。
想着她想说的时候，愿意告诉他的时候，自然会说。
可是现在，他想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颜望舒手指掐住烟头，摁灭在青玉盘中。
因为用劲儿，烟丝直接散落出来。
lune：【结账单调出来看一下。】
等颜望舒洗漱后，陈宇已经把结账单发过来了。
结账单上的签字人是温冉。
颜望舒本来心里就堵，看见结账单更堵。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头菜：法式焗蜗牛’。
几乎是立刻，他仰头，在空旷的酒店房间‘呵’了一声。
嘲讽至极。
可这声‘呵’，并没有抒出他心里的郁气。
手机震动一下。
陈宇：【需要帮你调监控吗？】
lune：【不用。】
不屑于背后做这么多小动作，颜望舒直接给温冉打电话。
电话响了半分钟左右，未接听，直接被挂断。
温冉怎么可能当着翟程敬的面接颜望舒的电话。
她挂了电话，看了旁边的翟程敬一眼，直接设置静音。
她刚放下手机，翟程敬就靠过来，嘘声问：“谁啊？”
影厅本就没开灯，此刻的电影画面突然转至黑夜，温冉连翟程敬的轮廓都看不清，心更慌了：“不认识，所以没接。”
翟程敬‘嗯’了一声，坐正身子。
因为这通电话，温冉集中不了注意力看电影了。
颜望舒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这些日子，他们只发了微信而已。
这让她不得不联想到约莫两个小时前遇到的陈宇，莫不是他说的？
他有这么闲？
那不然呢？
温冉忧心如酲，怎么感觉像…
打住，这个词不适合。
影片结束，影厅的灯亮起来。
温冉比翟程敬先站起身往外走。
她趁翟程敬去卫生间的时间摸出手机，她本来以为会有未接来电。
结果并没有。
连微信消息都没有。
从电影院出来，温冉和翟程敬在附近找了一家江浙菜餐厅，点了一些推荐菜。
温冉没什么胃口。
翟程敬给她夹菜，她才勉强吃。
翟程敬：“你觉得这电影怎么样？”
被抽问观后感，温冉开始回忆电影情节。
男女主是高中同桌，同桌三年产生了稚嫩的爱情，高考之际男主因为家庭变故突然消失，女主等了他多年，最后在医院重逢，重新在一起。
温冉评价：“还不错，青涩的恋爱，虽然分开很多年，但好在久别重逢。”
翟程敬垂着眸，语气平缓：“年少时，心思单纯，遇见的人，产生的感情，都是最纯粹的，最坚固的。”
温冉想了想，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电影里的女主才会在男主消失多年，都无法爱上任何人。
吃完饭，两人去取车，路过一个花店。
温冉侧头，看着玻璃窗里的粉色郁金香。
翟程敬注意到，主动停下脚步：“喜欢吗？”
温冉收回思绪，看着翟程敬：“有点好看。”
翟程敬直接往花店内走，给温冉买了一捧包好的郁金香花束。
站在柜台前结账，温冉抱着花束，低头闻了一下：“谢谢师兄。”
老板娘瞧着两人：“你们真般配。”
温冉淡然一笑，解释：“你误会了，这是我哥哥。”
“哦。”老板娘尴尬笑了两声。
结完账走出花店，温冉正看着怀里娇艳欲滴的花朵，手腕突然被翟程敬拽住拉了一下。
她本来就双手抱着花，没看路，被拽了个踉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站稳抬头，惊魂未定：“师兄，怎么了？”
“冉冉。”翟程敬看着她，捏着她手腕没松，“我有话跟你说。”
翟程敬对待温冉，大多时候都是温和的，很少这样严肃的表情。
如果他都是这副表情，那温冉只觉得要发生大事了。
两人找了一个咖啡厅。
晚餐时间，咖啡厅人不多。
穿马甲的服务员过来，递上黑色皮纹菜单，微笑询问要点什么。
翟程敬没接菜单，直接道：“一杯美式，一杯牛奶，其他不用了，谢谢。”
“好的。”服务员把菜单抱在胸前，礼貌颔首，转身离开。
温冉把花放在旁边编藤椅子上，主动问：“师兄，你要跟我说什么？”
翟程敬看向温冉。
咖啡厅里的灯光柔和，音乐婉转。她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正看着他。
“冉冉。”翟程敬声音很轻，“我很犹豫，包括今天见到你，我也一直犹豫。”
“什么？”
翟程敬微不可察地沉了口气，语气正肃：“今天我给你说了点关于bNile入驻国内市场的事，其实这个时候能增加bNile胜算的，就是让bNile更强大。”
温冉脑子里过了一遍翟程敬此刻的话，又联想到他今天反常的跟自己说bNile的情况。
她好像明白了。
但不明白需要她具体做什么。
“师兄，我能帮助什么吗？”
翟程敬微微垂眸，似是还在犹豫。
温冉：“师兄？”
翟程敬顿了两秒，抬眸直直看着她：“冉冉，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温冉眼皮抖了一下，感觉没听清：“什么？”
“冉冉。”翟程敬身子微微靠前，看着她重复了一遍，“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温冉如同被按了开关键的机器人，神色顿住。
翟程敬再次开口：“冉冉，和我交往，以结婚为前提。”
温冉卡壳半响，唇瓣张开，没吐出一个字又合上，眉头逐渐皱在一起。
翟程敬注意着她。
他太了解她了，从她失色的神情就可以看出，她完全没想过，从来没想过…
温冉努力平复心绪，尽力运作头脑。
增加bNile胜算，让bNile更强大…
和他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那不就是联姻？
温冉听闻过太多，也看过太多，因为家族利益而选择联姻的婚姻。
这样的婚姻离婚率极低，因为被利益捆绑。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也不要求另一半的爱和忠诚，能做到相敬如宾已经是幸事。
可这…就变成躯壳了啊。
温冉不信。
她不信翟程敬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他就是这样说的。
温冉眨了下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他，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他：“你的意思是…联姻？”
“联姻是没有感情，只为利益。”翟程敬纠正，“我们在一起不是联姻，只是我们在一起，客观上确实会对bNile有所加持。”
温冉无意识的摇头，那是否认想法的下意识动作。
翟程敬：“我本来还在犹豫，可刚才在花店，你说我是你哥哥。”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冉冉，我不想当你哥哥。”
温冉：“可你是啊。”
他语气很沉，很缓的否认：“我不是。”
他看了眼温冉的手，直接伸手抓住。
他的手好烫。
温冉提了口气，语气拔尖，掩不住惊慌：“师、师兄？”
她抽了下手，却抽不动。
翟程敬抓住她，他明明抓住了，可却感觉在失去。
他长久的犹豫，除了她年纪小，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知道，他把这话说出口，如果不能如所愿，就会是隔阂。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退无可退。
“我不是你哥哥。”翟程敬声音低哑下来，是一种情难自控，“冉冉，我喜欢你。”
温冉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所措，更不敢置信。
她觉得像做梦一样。
不对，她根本不会做这样离谱，这样荒谬的梦。
“打扰一下。”服务员端来咖啡和牛奶。
温冉又扭了一下手腕挣扎，翟程敬这才放开。
服务员摆好咖啡杯和牛奶：“请慢用。”
翟程敬礼貌点头：“谢谢。”
温冉还不愿意接受，舔了舔唇，问：“师兄，是因为我们结婚会对公司有利，所以你才……”
“不是。”翟程敬打断她，“冉冉，不是利益，就算你是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孩儿，我也，只喜欢你。”
翟程敬看着温冉，把她看进自己的心里：
“我从来没把你当妹妹，你对来我说，和芯颐完全不一样。”
“以前觉得你年龄小，所以一直等着。”
“这些年，我忙起来，见你的时间越来越少，可是不知不觉，你就长大了。”
“公司的事，只能说是一个契机，或许是我自己说服自己，它是个契机。”
“实则就是我不想等了，我不想再被你当成哥哥。”
“我喜欢你，我心疼你，我想照顾你。”
“不管把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我想照顾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