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刺骨的寒意中醒来的。
后脑勺传来钝痛，仿佛有人用铁锤敲打过我的颅骨。睁开眼时，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惨白的光线下，粉笔灰在空气中缓慢漂浮。三十张木质课桌整齐排列，每张桌前都坐着身穿蓝白校服的学生。
这不是我记忆中的任何地方。
最后清晰的画面是暴雨中失控的卡车，挡风玻璃上炸开的蛛网状裂痕。而现在我的手掌正按在冰凉的课桌表面，指腹下是某届学生用圆规刻下的歪斜字迹——\"终焉之地\"。
\"新来的？\"
左侧传来压低的声音。转头看见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他正在笔记本上画教室平面图，笔尖在纸面留下深蓝色墨迹。我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第一节。
\"我叫齐夏。\"他没抬头，声音像钝刀切割冻肉，\"不管你怎么来的，记住三点：一、别相信原住民；二、每天的游戏必须参加；三、午夜前回宿舍。\"
讲台上的教师突然用教鞭抽打黑板，发出爆竹般的炸响。那是个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镜片后的眼睛没有反光，像两颗玻璃珠嵌在蜡像脸上。
\"今天是开课第一天。\"教师嘴角咧开到耳根，\"我们玩个热身游戏——找出说谎的学生。\"
教室后排传来椅子倒地的闷响。穿皮衣的壮汉站起来骂了句脏话，下一秒他的头颅像被无形的手拧转180度，颈椎折断的声音清脆得像掰断芹菜茎。尸体倒地时，我看见他后颈浮现出血色数字\"10\"。
\"违反课堂纪律，扣十分。\"教师用教鞭戳了戳尸体，\"满分一百分，零分出局。\"
穿校服的Npc学生们发出整齐的笑声，嘴角扬起完全相同的弧度。我的胃部抽搐起来，余光瞥见右侧过道有个女生正在撕笔记本。她将纸页塞进嘴里咀嚼，鲜血从牙龈渗出，在本子上写满\"都会死\"。
\"游戏规则很简单。\"教师敲了敲黑板，粉笔字自动浮现：
【沉默课堂】
1. 课间前找出说谎者
2. 禁止喧哗\/随意走动
3. 允许传纸条
4. 错误指认扣20分
窗外传来下课铃，但天色诡异地暗了下来。挂在墙上的电子钟开始倒计时：59:59...58:58...
\"现在开始自习。\"教师坐回讲台，从抽屉里取出半颗腐烂的人头，用裁纸刀慢条斯理地剥头皮。
我撕下笔记本一角，给齐夏写纸条：\"什么叫出局？\"
他的回复来得很快，字迹锋利得像刀刻：\"你见过被踩碎的蟑螂吗？内脏爆出来那种。\"
前排穿白大褂的男人突然转头，金丝眼镜链晃出细碎反光。他微笑着递来纸条：\"楚天秋，临床心理学博士。你身上有新鲜的血腥味，刚死的？\"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衫下摆浸着尚未凝固的血。记忆像坏掉的投影仪闪过几个画面：急救车的警笛声、护士大喊\"血压持续下降\"、心电图拉成直线的蜂鸣...
\"别理他。\"齐夏的新纸条被扔过来，\"楚天秋喜欢收集濒死体验。\"
教室突然剧烈震动。吊灯摇晃时，我看见天花板上爬满蛛网状的黑色血管。左侧第三排的女生开始用美工刀削铅笔，木屑混着指尖的血落在习题集上，她却在笑。
时间过去二十分钟，倒计时变成39:17...39:16...
穿篮球服的体育委员突然站起，脖颈青筋暴突：\"我受够了！\"他抓起圆规扎进同桌眼球，\"这群疯子根本——\"
他的喉咙突然鼓起乒乓球大的包块，随着\"噗\"的轻响，一截粉笔从喉结处穿出。教师头也不抬地继续剥着头皮：\"课堂发言要举手。\"
我数了数，算上我和齐夏、楚天秋，活着的参与者还剩七个。Npc学生们仍在安静做题，但有个扎马尾的女生正在课桌下玩翻花绳——她用自己小肠打的结。
\"看时钟。\"齐夏突然推来纸条。电子钟显示37:49...37:12...36:55...时间在以不规则速度流失。
楚天秋不知何时挪到我右侧座位，他指间转着手术刀，在纸上写：\"原住民对时间感知有障碍，这是突破口。\"
我注意到体育委员的尸体不见了。他的座位坐着个一模一样的人，正用沾血的手指翻书。当倒计时跳到30:00整时，所有Npc同时停下笔，转头看向我们。
\"课间休息。\"教师把剥好的头骨放进展示柜，那里已经陈列着七颗相似的标本，\"下节课继续。\"
灯光突然熄灭。黑暗中响起湿漉漉的咀嚼声，有人在我耳边呼吸，带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当灯光再亮时，穿红裙的女生消失了，只剩地上一滩冒着热气的消化液。
\"她在课上偷吃零食。\"教师舔着裁纸刀解释。
齐夏突然踹翻课桌。木桌砸中前排Npc的瞬间，整个教室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般闪烁起来。我趁机冲向体育委员的座位，从他抽屉里摸出本日记。
【9月1日】今天又转学来几个祭品。老师说这次要挑肺活量大的，明天体育课该我表现了...
倒计时突然加速：15:00...14:30...13:45...
\"传纸条太慢了。\"楚天秋突然高声说话，金丝眼镜反射出冷光，\"我指认体育委员是说谎者。\"
教师的脖子像望远镜般伸长到三米，蜡黄的脸贴到楚天秋面前：\"理由？\"
\"他日记里写'今天又转学'，说明经历过多次开学日。但其他学生都表现得像初次见面。\"楚天秋的手术刀扎进桌面，\"他在观察我们。\"
体育委员发出高频尖啸，校服爆裂露出由粉笔灰组成的躯体。教师抓着他的头发将人形砸向黑板，随着骨骼碎裂声，怪物化作一堆数字符号消散。
\"指认正确。\"教师的领带自动系成绞索形状，\"存活者获得提问权。\"
齐夏第一个举手：\"怎么离开终焉之地？\"
\"通关全部十日游戏。\"教师的人皮面具开始融化，\"或者成为新的游戏设计者。\"
下课铃响起时，幸存者手腕都浮现出血色数字。我的是87，齐夏是79，楚天秋的分数却是诡异的∞。走廊墙壁渗出黑色黏液，组成新的规则：
【次日游戏：饥饿食堂】
生存名额：5人
离开教室时，楚天秋往我口袋塞了张字条。上面是用血画的符号，与我车祸前在卡车侧面看到的完全一致——缠绕着荆棘的倒十字架，中央有只流泪的眼睛。
\"你不是随机参与者。\"他在我耳边低语，\"你是被'选中'的观测者。\"
齐夏拽着我冲向宿舍区。经过二楼拐角时，窗玻璃映出我们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全都长着我的脸，嘴唇开合说着同样的话：
\"第二天你会想起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