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的瞬间，我就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
圆形大厅。七个人。齐夏审视的目光。一切都与\"最初\"一模一样，除了——这次他扶我起来时，食指在我掌心轻轻点了三下。
他记得。
我微不可察地点头，目光扫过大厅。李明缩在角落，但当我看向他时，他抬起眼睛，迅速眨了三次——我们的暗号。他也记得。
金属门开启的刺耳声如约而至。白色面具人站在门口，姿势分毫不差，但面具上的裂痕还在——那是上次循环留下的损伤。
\"各位参与者，早上好。\"电子音带着细微的杂音，\"今天的游戏将在色彩花园进行，主题是'看见看不见的'。请跟我来。\"
赵医生——或者说这个循环里的\"赵医生\"——走在最前面。我仔细观察他的举止，寻找任何记忆残留的迹象。当他经过通风口时，脚步有半秒迟疑，眼神快速扫过监控摄像头。他也记得，至少部分记得。
走廊墙壁上的裂缝比上次更多了，有些地方渗出暗红色液体，像凝固的血迹。齐夏假装跌倒，趁机用手指蘸取一点，闻了闻，对我摇头——不是血，但也不是任何已知物质。
色彩花园是个巨大的温室，玻璃穹顶过滤着诡异的光线，将整个空间染成病态的橘黄色。数百种植物排列其中，但所有花朵都是单色的：纯红、纯蓝、纯黄，没有一丝杂色。
\"游戏规则如下，\"面具人站在中央喷泉旁，水是无色的，\"你们每人将随机获得一种基础色：红、黄或蓝。一小时内，必须收集到足够数量的同色花朵，使手中颜色达到饱和。同时...\"
喷泉突然变成血红色，\"染色者会追捕持有互补色的参与者。被捕获者将成为花园的养分。\"
\"互补色？\"这次循环里的新人问道。
我下意识回答：\"红对绿，蓝对橙，黄对紫...\"话说出口才惊觉失言。面具人猛地转向我，裂开的面具下机械部件嗡嗡作响。
\"外部变量Lq-0147表现出异常知识储备。\"它用只有我能听到的电子音说，\"建议增加难度系数。\"
喷泉旁的分配器吐出彩色腕带。我的是蓝色，齐夏红色，李明黄色。赵医生拿到黄色，其他三人分别是两红一蓝。
\"游戏开始。\"
所有人立刻散开。我迅速与齐夏、李明在一株巨型向日葵后汇合。
\"系统记得我们，\"齐夏压低声音，\"赵医生也是。他刚才在观察通风系统，和上次一样。\"
李明紧张地扯着黄色腕带：\"染色者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但肯定专找互补色。\"我快速思考，\"我是蓝色，要避开橙色的东西；齐夏是红，避开绿色；李明和赵医生是黄，避开紫色。\"
\"花园里没有紫花，\"齐夏锐利地观察，\"但喷泉会变色...\"
话音未落，喷泉突然变成明亮的橙色。一个模糊的人形从水中升起，全身由流动的橙色液体组成，没有五官，但头部转向蓝色腕带的方向——我。
\"跑！\"齐夏推了我一把。橙色染色者以惊人的速度追来，我钻进一排高大的灌木丛，听到身后植物被腐蚀的嘶嘶声。
躲在一株红色玫瑰丛后，我喘着气观察。花园里现在有三个染色者：橙色追蓝，绿色追红，紫色追黄。李明和赵医生正被紫色染色者追赶，而齐夏在另一边与绿色周旋。
收集同色花朵才能饱和...我看向周围的蓝色花朵，但直接采摘太危险。这时，我注意到地面上的影子——染色者没有影子，而我的影子在特定角度下...
灵光一闪。我脱下外套，用树枝撑起，做成一个简易的影子傀儡，然后轻轻摇晃附近的蓝色风铃草。染色者立刻被声音吸引，扑向声源，而我从另一侧快速采摘了三朵蓝色矢车菊。
腕带的颜色加深了一点，但距离饱和还远。我需要更多蓝色，但染色者已经识破我的把戏，开始有意识地封锁区域。
远处传来惨叫——一个红腕带新人被绿色染色者抓住。那团绿色黏液包裹住他，几秒后，一株新的红色虞美人从他被吞噬的地方长出。
\"通过杀戮增加对应颜色的花朵...\"我胃部一阵绞痛。这不是收集游戏，而是逼迫我们自相残杀的陷阱。
齐夏的身影在花园另一端闪现。他利用红色郁金香作为诱饵，将绿色染色者引入死胡同，然后敏捷地翻越栏杆逃脱。我们目光相遇，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用脑子，不是蛮力。
李明的情况更糟。紫色染色者将他逼到角落，赵医生就在不远处，却冷眼旁观。就在黏液即将触碰到李明时，他突然抓起一把黄色蒲公英撒向染色者。
出人意料地，紫色染色者退缩了。李明愣了一秒，然后发疯似的收集周围所有黄色花朵，将它们揉碎成粉末撒向追击者。染色者发出无声的尖叫，暂时退却。
\"同色可以防御！\"我大喊，随即意识到错误——橙色染色者立刻锁定了我的位置。
千钧一发之际，齐夏冲过来抛出一把红色花瓣。染色者犹豫了，在互补色与同色之间混乱。我趁机逃向中央喷泉，发现水已变成灰色。
灰色...不是光谱中的颜色...没有互补色...
喷泉边缘刻着一行小字：\"安全色不受捕食\"。
\"灰色是安全的！\"我对赶来的齐夏和李明喊道，\"我们可以利用这点！\"
但如何获得灰色？色彩理论闪过脑海：所有颜色混合会产生灰调。我看向腕带——红、黄、蓝三原色都在我们三人手中。
\"把腕带浸入喷泉！\"我们同时行动，将三色腕带接触灰色水面。奇迹发生了，腕带颜色开始融合，最终变成一致的深灰色。
染色者突然失去目标，在原地茫然旋转。面具人机械地歪着头：\"异常...异常...\"
\"快，收集花朵！\"齐夏指挥道。在染色者失效的十分钟里，我们迅速收集所需颜色的花朵。我的蓝色腕带最先饱和，变成一颗深蓝宝石；接着是齐夏的红和李明的黄。
赵医生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突然冲向喷泉将自己的黄色腕带浸入水中——但他只有单色，腕带只是变淡，没有完全变灰。紫色染色者再次锁定了他。
\"帮我！\"他对我们吼道，\"否则我就把你们的秘密告诉系统！他知道你们记得！\"
我们犹豫了。这个循环的赵医生手上还没有血债，但上两次的记忆太鲜明...
齐夏做出了决定。他抓起一把红色花瓣撒向赵医生，暂时驱退了染色者。\"浸你的腕带！快！\"
赵医生将腕带再次浸入喷泉，这次加入了齐夏给的红色花瓣。腕带变成不纯的灰褐色，但足以让染色者困惑。他阴沉着脸完成了任务。
\"游戏异常终止。\"面具人宣布，\"参与者利用漏洞达成目标。奖励强制发放。\"
喷泉水全部抽干，底部露出一个小型控制台。屏幕上显示：\"安全色协议启动。记忆残留检测中...\"
我们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系统知道我们在保留记忆了。
控制台吐出一张灰色磁卡，上面写着：\"Level 2 Access - chroma Filter\"。
\"这是什么？\"李明小声问。
齐夏检查磁卡：\"色彩过滤器的权限卡。也许能让我们看到系统隐藏的东西...\"
面具人突然抽搐起来，裂开的面具下机械部件疯狂运转：\"外部变量检测！终焉协议第387轮出现不可修复错误！建议全面重启！\"
整个花园开始震颤，植物迅速枯萎。我们趁乱冲向出口，但赵医生没有跟上——他站在原地，表情诡异地看着我们。
\"你们逃不掉的，\"他喊道，\"系统会修正所有错误！包括你们这些病毒！\"
回到大厅，倒计时器显示\"05:14:22\"，但数字正在不正常地跳动。显示屏上闪过一连串错误代码，最后定格在一张建筑平面图上——中心钟楼被标记为红色，而一个新的区域\"调色室\"亮起绿灯。
\"灰色磁卡能打开那里，\"齐夏分析道，\"可能是系统的视觉控制中心。\"
李明紧张地舔着嘴唇：\"但系统已经知道我们在保留记忆了...下次游戏会更危险。\"
\"不止如此，\"我指着监控摄像头，所有的红灯都聚焦在我们三人身上，\"我们被标记了。\"
齐夏将灰色磁卡小心收好：\"那就趁系统还能被干扰时行动。调色室可能是关键——如果能控制终焉之地的视觉系统...\"
\"我们就能看到真正的出口。\"我接上他的思路。
大厅的灯光突然闪烁，警报声响起。不是游戏开始的信号，而是更尖锐的、像某种清理警告的声音。
\"它等不及明天了，\"李明颤抖着说，\"系统想现在就清除我们！\"
通风口开始释放淡绿色气体——和上次循环结束时一模一样。但这次，我们有了灰色磁卡，和对系统更多的了解。
\"调色室，\"齐夏拉起我和李明，\"现在就去！\"
我们冲向平面图显示的位置，身后传来面具人扭曲的电子音：
\"运行外部变量清除程序。终焉协议不容破坏。\"
这一次，我们不再是被动的参与者。这一次，我们要主动破解终焉之地的秘密。
灰色磁卡在手中发烫，像一块活着的炭。我不知道它能打开什么样的门，但有一点很明确——系统害怕我们找到的东西，一定值得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