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中,能有一个安稳吃饭、似乎还讲点“规矩”的地方,对失去家园的人来说,已是莫大的吸引力。
另一边,则是被单独看押、面如死灰、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那数千名“罪俘”。
他们看着那些领到干粮银子欢天喜地离开的同袍,眼中充满了悔恨、嫉妒和深深的绝望。
延安府衙门前,临时搭建起了公审台,朱慈烨身着青色官袍,端坐主位,神情肃穆。
左右是负责记录的文吏和维持秩序的衙役、士兵,台下,黑压压地挤满了闻讯赶来的延安府百姓,人人脸上都带着激动、愤怒和期待。
“带人犯张彪!”
“带人犯王麻子!”
“带人犯李二狗!”
一个个名字被喊出,那些曾经在闯军中为虎作伥、手上沾满百姓鲜血的凶徒被押上公审台。
朱慈烨对照着卷宗和俘虏营提供的证词、证物,一一审问。
“张彪!崇祯十三年十月,于河南灵宝县刘家村,你是否率队劫掠,并亲手杀害村民刘老汉一家五口?人证物证俱在,你认是不认?”
“王麻子!平阳城破之时,你在东城奸淫妇女三名,并纵火烧毁民房七间,致三人葬身火海,可有此事?”
“李二狗……”
每一条罪行被宣读出来,都引起台下百姓一片愤怒的哗然和痛骂!
“畜生!杀了他!”
“就是他!就是他抢了我家的牛!还打伤了我爹!”
“青天大老爷!为我女儿报仇啊!”
朱慈烨严格按照王策要求的程序,给予人犯申辩的机会,其实也没给,铁证如山,没有那个耐心听他们狡辩,仔细核对证据,最终依据《大明律》中关于强盗、杀人、奸淫等条款,结合具体情节,当堂宣判。
“张彪!罪大恶极,斩立决!”
“王麻子!罪无可赦,斩立决!”
“李二狗!劫掠杀人,斩立决!”
宣判声落下,衙役立刻将罪大恶极者拖往刑场,罪责稍轻者打入大牢,等待执行。
每一次判决,都伴随着百姓们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和“青天大老爷”的呼喊,积压已久的冤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宣泄。
王策站在府衙内院的高处,远远望着公审台的方向,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欢呼。
朱慈烨那清瘦而坚定的身影,在百姓眼中,已然成了公正的化身。
“大人,”刘瞎子站在他身后,看着外面的景象,独眼中也带着一丝感慨:“这法子……真他娘的绝了!既收拾了那些杂碎,又收了人心!那些留下的俘虏,怕是要死心塌地了!”
王策没有回头,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用现代法治的思维去撬动这封建乱世的铁板,注定充满艰难。
那些领到干粮银钱的闯军俘虏,眼含热泪踏上归途的身影。
那些公审台下百姓,眼中出现了久违的、对“公道”的渴望和信任。
那些选择留下、眼中带着一丝希望和忐忑的俘虏,即将开始新的人生。
他坚信,这条路,再难,也要走下去,人心向背,才是真正的铜墙铁壁。
而“公道”二字,在这人吃人的乱世,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能凝聚力量。
府衙外,百姓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久久不息,在这饱经战火的古城上空回荡。
这一切,仿佛预示着一种新的秩序,正在这片浸透了血泪的土地上,艰难而坚定地萌芽。
……
府衙的后堂,弥漫着新翻泥土和未干墨汁混合的奇异气息,巨大的地图铺满了整张楠木桌案。
延安、平凉、庆阳三府的山川河流、城池村寨被朱砂墨线勾勒得清清楚楚。
王策的手指在舆图上缓缓移动,指尖划过代表延河、泾河的蓝色线条,最终停在庆阳府。
王策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沉静:“战士久战疲敝,等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了,就回庆阳府了。”
其实,闯军大败,三府之地尽入囊中,对王策来说仅仅是开始。
这么大的土地,如此贫瘠的环境,真是百废待兴。
朱慈烨手中捧着一份厚厚的册子,语速清晰而沉稳。
“大人,庆阳、延安、平凉三府官面上的在册人口约三十万户,丁壮近十万。但田亩因战乱抛荒、隐匿者极多,已垦熟田不足三成,民生更是凋零……”
刘瞎子禀告着军中的情况:“大人,兵员方面,整合完毕,两千天策老兵是骨架,三千新兵蛋子刚完成初步队列和火铳操练,好歹在这次守城战见过血,也算是有点战斗经验了,不过咱们的兵力还是太少,勉强够守城而已。”
王策点点头,他的目光注视着地图上的“潼关”位置。
……
潼关之战,孙传庭殒落。
那个在历史尘埃中即将爆发、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决战点,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时间……不多了。”
王策喃喃自语,随即眼神一厉。
“守土安民,根基在粮!粮足,则民心定;民心定,则兵源足!老刘!”
“练兵之事,全权交给你!我给你两个月!”
“两个月内,我要这五千人,成为能拉出去野战、敢打硬仗的精锐!队列、号令、火铳射击、炮组协同、白刃拼杀,一样不能落下!”
“练!往死里练!练不出来的孬种,趁早滚蛋!我只要虎狼,不要绵羊!”
王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
“大人放心!两个月!保证给您练出一支嗷嗷叫的兵来!”
刘瞎子领命而去,王策则是陷入了沉思。
两个月的时间,能扭转潼关之战的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