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发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含糊其辞地解释。
“这个嘛……渠道很广！东南亚像新加坡、马来西亚，欧美像美国、西德，都有！客户主要是高端钓鱼爱好者和专业钓具店！具体细节，等合作意向确定了，我可以提供详细的渠道清单！”
又是空泛的承诺，没有实质内容。
许正心中已然有数。
他不再追问，身体微微后靠，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黄总的诚意，我感受到了。您提出的合作构想，也很有启发性。不过，我们厂目前的主要精力，还是集中在技术攻关和产品完善上。关于深度的战略合作，涉及重大决策，需要慎重研究，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他顿了顿，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这样吧，黄总。您的合作方案，我们会认真考虑。等我们新产品研发取得实质性突破后，我们再找机会详谈，您看如何？”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任何承诺，相当于把皮球踢了回去，需要“从长计议”。
黄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许正会如此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他预想中的迫不及待并没有出现。
“许老板，机会不等人啊！”
黄发有些急了，语气带着一丝催促，“国际市场瞬息万变！咱们得抓紧时间！只要您点头，资金马上可以到位！”
许正放下茶杯，站起身，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
“谢谢黄总的好意。不过，做生意和搞研发一样，欲速则不达。我们还是稳扎稳打比较好。今天很高兴认识黄总，谢谢您远道而来。叶厂长会送您离开。”
这已经是送客的意思了。
黄发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许正那平静又严肃的眼神，知道今天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了。他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和悻悻之色，只好也站了起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呵呵，许老板果然谨慎！也好，也好！稳扎稳打是对的！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希望许老板认真考虑我的提议！我等您的好消息！”
“一定。黄总慢走。”
许正微微颔首。
叶百媚推门进来，对黄发做了个请的手势。
“黄总，请。”
黄发深深地看了许正一眼，眼神复杂，然后转身跟着叶百媚离开了会议室。
看着黄发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许正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深邃了起来。
“达发国际贸易公司？黄发？”
他低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来，树大招风，这话一点不假。以后的麻烦事，恐怕不会少了。”
他走到窗前，看着黄发那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驶离厂区，心中没有丝毫遗憾。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复杂。要想走得更远，必须擦亮眼睛，步步为营。
……
送走了黄发，叶百媚转身走了回来。
她脸上带着明显的困惑，走到许正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
“许老板，刚才那位黄总说的合作方案……听起来条件真的很优厚啊。资金、市场、技术引进、品牌推广……几乎把我们可能需要的都考虑到了。而且他显得那么有诚意，专程从海市赶过来……您为什么好像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叶百媚确实很不解。
在她看来，黄发的提议简直是雪中送炭。厂里现在正需要资金投入研发，也需要开拓更广阔的市场。
对方主动送上门来，承诺解决这些问题，还给出那么好的分成条件，怎么看都是一桩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许老板一向精明果断，这次的反应却如此冷淡，甚至有些戒备，让她感到意外。
许正刚刚走到窗边，看着黄发的桑塔纳消失在厂区外的道路上。
听到叶百媚的疑问，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你觉得，这世上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而且，这馅饼还正好砸在我们头上？”
叶百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吧。可是，许老板，这次省里的表彰大会，我们厂名声大噪，引起有实力的商家关注，想来合作，也是合情合理的呀？”
“合情合理？”
许正走到沙发边坐下，示意叶百媚也坐，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
“叶厂长，我们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没错，我们厂现在是有了点名气，但归根结底，我们还只是一个乡镇小厂，碳纤维钓竿也还处在研发阶段，远未成功。一个来自海市、号称做国际贸易的大公司老板，凭什么对我们如此青睐有加，甚至不惜给出近乎‘赔本赚吆喝’的条件？”
他眼神锐利。
“你仔细回想一下他刚才说的话。资金，他说‘要多少，您开口’，却对投资形式、股权占比、风险共担只字不提。市场，他打包票‘销路包在我身上’，却连基本的渠道清单和目标市场分析都拿不出来。技术引进，更是空泛的一句‘可以联系’，毫无实质内容。”
许正看着叶百媚，语气变得很是严肃。
“你也是做过生意的人。你想想，一个真正有实力、诚心合作的伙伴，会是这样谈判的吗？会如此轻率地做出这些经不起推敲的承诺吗？这不像合作，更像是在画一个大饼，试图空手套白狼。”
叶百媚听着许正的分析，仔细回味着刚才黄发的言行，眉头渐渐蹙起。
确实，经许正这么一点拨，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个黄总，热情得过分，承诺得轻浮，确实缺乏真正商业谈判应有的严谨和务实。
“而且，”
许正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
“你注意到他的眼神了吗？看似热情，实则飘忽，尤其是在我问到具体细节的时候，他明显有闪躲和慌乱。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他们往往看中的不是长期合作共赢，而是短期的利益炒作，甚至是利用你的项目和名声去进行资本运作或者更不堪的勾当。这种皮包公司、投机分子并不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