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爪修罗的利爪在距离林渊咽喉三寸处戛然而止，幽冥殿特有的蚀骨毒液顺着剑锋滴落，在青砖上腐蚀出缕缕白烟。林渊死死扣住怪物的手腕，却见它眼中猩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苏月独有的水雾朦胧。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祭坛顶部突然降下九道锁链，将怪物死死捆住拖入地底，只留下林渊呆立在空荡荡的符文阵中，耳畔还回响着那声若有若无的呜咽。
“林盟主！”墨羽的怒吼从廊道尽头传来，玄铁刀劈开三道机关兽的声响由远及近。林渊攥紧染毒的软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才恢复清明。他望着地面残留的黑色毒液，那里凝结着一块带梅花胎记的鳞片，恍惚间又看见苏月在桃树下踮脚够梅子的模样，裙摆沾着草屑，发间别着刚摘的野花。
“东侧地道已打通！”唐烟的银丝缠住坠落的巨石，向林渊抛出一条绳索，“再不走就被幽冥卫包围了！”林渊将鳞片收入怀中，最后看了眼悬浮的黑棺。棺盖缝隙渗出的雾气中，似乎还能看见苏月垂落的发丝，像极了那年暴雨夜，她抱着淋湿的小猫在柴房等他归来时的模样。
沿着潮湿的地道狂奔，林渊的思绪却不断被记忆撕碎重组。七岁那年饥荒，苏月把最后半块麦饼塞进他掌心；十二岁偷溜出村看花灯，她因弄丢他送的糖人哭红了眼；还有临别前那个雪夜，她将玉佩系在他腰间，说要去京城寻名医治好母亲的病……可如今那抹熟悉的身影，却成了幽冥殿最恐怖的修罗。
“盟主小心！”苏璃的箭矢擦着林渊耳畔飞过，钉入前方石壁。幽暗的火把照亮转角处，十二名幽冥卫手持骨刃呈扇形包抄而来，面罩缝隙里闪烁着幽绿的鬼火。林渊挥剑劈开迎面斩来的骨刀，余光瞥见墙壁上的浮雕——三头六臂的魔神脚下，跪着个身披白纱的女子，脖颈处缠绕的锁链与困住血爪修罗的如出一辙。
混战中，林渊的后背被骨刃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就在幽冥卫的致命一击即将落下时，一道银铃脆响穿透厮杀声。所有幽冥卫突然僵在原地，面罩下发出痛苦的呜咽，纷纷捂住心口跪倒在地。林渊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长廊尽头的黑雾中，缓缓走出个身披鎏金暗纹黑袍的身影，面纱在阴风中轻颤，隐约勾勒出小巧的下颌和苍白的唇色。
女子腰间的银铃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只是铃身刻满了狰狞的鬼面。她抬手的瞬间，林渊看见她腕间缠绕的红绳——那是他们十三岁在月老庙求的平安结，如今却浸满了暗红血渍。“退下。”女子的声音像浸在冰窟里的刀刃，幽冥卫如蒙大赦般连滚带爬消失在黑暗中。
林渊的软剑当啷落地。他踉跄着上前，却在距离女子三步远时被一道无形气墙震退。血腥味涌上喉头，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那层面纱：“苏月……真的是你？”面纱下传来轻笑，却寒凉得让人脊背发寒：“林盟主认错人了，我乃幽冥殿圣女，掌管七十二分舵生死。”
话音未落，女子袖中飞出九道银丝，精准缠住林渊周身大穴。银丝带着倒刺深入皮肉，却远比她眼中的陌生更刺痛人心。林渊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试图从眉梢眼角寻回往日的温柔，却只看到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像结了冰的深潭，倒映着他狼狈的模样。
“为什么？”林渊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当年你说去京城……”“够了！”女子突然厉声打断，银丝骤然收紧，血珠顺着倒刺滴落，“不过是哄骗孩童的谎话。”她抬手掀开面纱，月光照亮那张让林渊魂牵梦绕的脸——眼尾多了道狰狞的疤痕，从眼角斜斜划过颧骨，苍白的肌肤下隐约可见青色血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蠕动。
林渊感觉呼吸都停滞了。眼前的苏月依旧有着记忆中精巧的鼻梁，圆润的下巴，可那双曾盛着星辰的眸子，此刻却冷得能冻结他所有的思念。“你看清楚，”苏月扯住他的领口，腐肉气息喷在他脸上，“我不过是被幽冥殿豢养的一条狗，专门猎杀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蠢货。”
她指尖凝聚出幽蓝毒雾，却在即将触及林渊面门时猛地颤抖。苏月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挣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混着毒液滴落在地，炸开朵朵黑色幽焰。林渊趁机扣住她的手腕，却摸到一片密密麻麻的针孔——那些伤口新旧交错，显然是常年被毒物侵蚀留下的痕迹。
“你的玉佩还在吗？”林渊突然发问。苏月浑身一震，毒雾消散在空气中。她下意识摸向胸口，却摸到藏在衣襟里的硬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她被拐进幽冥殿，老教主掐着她的脸逼她服下蚀心蛊，是这块玉佩抵住心口，才让她在剧痛中保留了最后一丝清醒。
“还给我。”苏月突然发疯似的撕扯他的衣襟，面纱滑落露出整张脸。林渊终于看清她耳后未愈的齿痕，那是血爪修罗形态时，被幽冥卫用锁链控制留下的印记。两人在纠缠间撞倒烛台，火舌瞬间吞没长廊的帷幔。浓烟中，苏月摸到他怀中的鳞片，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快走！”苏月突然将林渊推出气墙外，自己却被倒塌的梁柱压住。林渊返身要救她，却见她眼中含泪，用口型说了句“活下去”。无数幽冥卫从四面八方涌来，为首的黑衣人甩出锁链缠住苏月的脖颈：“圣女大人，又在对猎物心软？”
火光照亮苏月被拖走的身影，她腰间的银铃在混乱中脱落，滚到林渊脚边。林渊死死攥住铃铛，任由滚烫的金属灼伤掌心。当墨羽等人强行将他拽离火场时，他听见苏月撕心裂肺的哭喊穿透重重火海：“阿渊！忘了我！”那声音像把生锈的刀，在他心脏上剜出千疮百孔，却也让他看清了幽冥殿阴森帷幕下，那个拼命想要传递讯息的少女。